她的眉目舒展开，本来捆住她的红线此刻碎成了一截截散落在满是渣滓的地上。方凉试探着检查了一下檀渊的情况。
“她怎么样？”路西法赶过来问。
“很不好。因为体内恶怨的反噬，她强行封闭了自己，陷入沉睡。”方凉道，尽量保持冷静。
“怎么会反噬呢？”崇祯天真的问。
“因为使用了太多的神力。”方凉心中一阵悲怆，要不是为了救大家，要不是自己这样无能，要不是……
她就不会是这样。
或许她跟着那个穿天青色衣服的男人走才是对的。因为自己根本没能保护好她。
想到这方凉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光，然而他扇再多也于事无补。
苏若抓住了方凉的手腕，“你这样没有用的，我们想办法唤醒她。总会有办法的。”
方凉心中有无数个小人在反复吵嚷着打斗着，但他知道苏若是对的，只有想办法才能救檀渊。先把她救醒最重要。
至于以后何去何从，那要由檀渊选择。
方凉坚定了心性，抱起沉睡的檀渊，像王子抱着童话里的睡美人。
可惜这个睡美人不是一个吻就可以唤醒的。
走出来才发现外面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了，方凉等人兜里只有可怜巴巴的几百块钱，好不容易打了辆车，结果司机说多一个人死活不让上车。
没办法，路西法只得假装等下一辆车，在夜色的掩映下变成小蝙蝠钻进车里。
摸着浑身一点肉都没有的小蝙蝠，苏若嫌弃地将他丢给崇祯，崇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可能是做贼心虚，不敢让司机发现，只好将小蝙蝠藏在右手袖子里。
路西法被抛得天旋地转的，加上檀渊突然沉睡了他很烦躁，所以想都没想就朝着崇祯的手上咬了一口。
“啊……”崇祯突然惨叫一声。
“怎么了？”司机大叔投过来怪异的一撇，现在的年轻人天天晚睡不说，还爱一惊一乍的。
“啊”，崇祯流血的手指还举在空中，他灵机一动，指着外边说：“这个地我来过。”
司机大叔的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复杂，盯得崇祯有些尴尬，他忙转过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然后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窗外明晃晃的牌子写着“现代男科医院”，下面稍小一点的字是“专治前列腺炎……”
大叔忽然明然这些人为什么要大晚上出来了。他拍了拍崇祯的肩膀，“不容易啊，小兄弟。”
后座的苏若想笑又不好意思，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不辛苦。
崇祯：……
终于到家了之后众人开了个紧急会议，分析了一下局势。
“现在有三种办法，一种是我来给她洗怨，大概要用十年的时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不能有任何打扰。就是说，我必须不停地给她洗怨，如果停顿的时间超过三个小时的话，她就会被体内的恶怨抓住一切机会反噬，成魔。”
路西法本来觉得第一种方法挺好的，不过十年的时间而已。对于凡人来说或许很长，会经历很多人生的起伏，但对于他来说，只是又一个孤寂的瞬间。
但当他听到有危险时还是有些犹豫的。
“另外两种办法呢？”苏若喜欢将所有选择进行比较后再选择。
“第二种办法是我们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唤醒，让恶怨和她的身体一起腐烂，但是之后她就只能以游魂的形式存在。
第三种办法我记得很模糊，是一种上古的医术，需要很多东西，像女巫一样将那些古怪的东西用大锅炖了熬成汤，将檀渊泡在汤里24小时就行了。”
“这样说来，似乎是第二种风险最小，成功率也最高。”路西法总结道。
“但是檀渊宁愿恶怨缠身这么多年也不舍弃她的身体，就说明她肯定是不愿意这么做的。所以我们不能在她沉睡的时候擅自做出这种决定。”苏若反驳道。
“第三种办法太虚无缥缈了，还是第一种方法比较好。”崇祯道。
“哎，没有檀渊的十年，还要供这个小子驱使，怎么想都觉得会很无聊啊……”路西法摇摇头，却是同意采用第一种方法。
“可是，十年啊……”苏若一想到有十年的时间只能看见檀渊同样的一个表情，就难过得想哭。
她自从有记忆以来，是没有朋友的。是她给了自己朋友的感觉，她们还没有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像所有闺蜜一样。
“再说吧，今天也晚了，大家睡吧。”方凉一句话结束了会议，苏若自己占了另一间卧室，崇祯和路西法在客厅为了谁睡沙发谁打地铺而猜了半个小时的拳。
竟然回回都是路西法赢。
崇祯不服气的钻进了被窝，把边角叠好，将自己裹在被子筒里。
路西法则仔细地将衬衫和西装挂好，然后像僵尸一样躺好就不动了。
方凉在主卧守着檀渊，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都陷入了睡眠之后，他小心地梳理着檀渊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身上这件大红色的衣服也已经破碎不堪，她好像很喜欢这件，总是穿着它。看来它应该是她用神力变换成这个样子的。
方凉将檀渊的外衫换下，找了条松软保暖又不沉重的被子给她盖上，之后就接着窗外暖橙色的光静静地看着檀渊。
想她生气的表情，横眉立目，却和凶神恶煞一点不沾边，倒像是鲜衣怒马，俱是少年英豪。檀渊的眉生得十分神气，不论何时，看起来总是透着一股英气。
像东方不败，林青霞版的。方凉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不知道檀渊知道之后会怎么想。
有时候又像聂小倩，王祖贤版的。一双眼总是脉脉含情地看着你，不带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也是，人家是八岐大蛇嘛，上古神祗，自然没有人间的俗气。
方凉望着檀渊合上的双眼，想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有时中二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她。方凉脑补着檀渊打开窗户对着楼下蚂蚁大小的人群大喊三声“我以后再也不脑残了”的情景。
噗嗤，他不由得笑了。
回身看见一动不动的檀渊，方凉忽然觉得她应该爬起来嘟着嘴不服气的打自己一顿才对。要等上十年啊。
十年啊，对于长生的方凉来说，同样是一种煎熬。因为他每一秒都想着那个活蹦乱跳的檀渊，那个机智到只要自己提供一点线索就能分析出整个轮廓的檀渊，那个抱着薯片可乐吃吃喝喝眉飞色舞的檀渊，那个目光坚定，一定要站在自己身边，甚至要保护自己的檀渊。
方凉太想见到那样的檀渊，以至于现在的每一秒都如此艰难。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胸腔中那种翻涌的情绪传来的阵阵真实的疼痛，将要吞没自己。
他没法压下这种情绪，只好置之不理。
檀渊仍然静静地躺着，方凉皱了皱眉头，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
他打开自己的网站，这么长时间堆积了很多委托。一般都是一些简单的洗怨，然而一封来自张某某的信件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信件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张某是警察局的，刚刚升职调入了凶案组。希望好好表现一下，但却碰见了诡异的密室离奇死亡案件。
因为所有的凶杀案原则上说是必须破案的，所以组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这件事却一点进展都没有。而年纪大些的上司跟他说也许凶手不是人，所以打算以私人的名义聘请方凉介入侦查。
方凉对此并没有任何兴趣，早在他刚刚发现自己有异能的时候就和官场的人打过交道。结果被人利用，每天被逼着给人炼长生不老丹。
好不容易逃出来却遭到世代帝王的通缉，直到整个王朝覆灭，方凉才终于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所以他对这个委托一点都不感兴趣。
然而张某开出的报酬却让他不能不动心——怀信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