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方凉带着众人来到了一间废旧的工厂。
远远看去墙皮已经脱落得十分严重，漏出惨淡的红色砖块，一年一年饱经风霜而无人问津的驻留此地。
这个二层小楼再不复昔日的繁华，几乎每一扇窗户玻璃都被调皮的小孩打碎，只留下一些锯齿状的边缘，茶色被尘土反复覆盖，显得荒凉而惊悚。
五个人只有杨雨欣神态自若，看来她身上确实藏着什么。
鉴于这里是工厂，工人工作苦累，工资水平却不高且危险系数很高，所以很容易滋生怨气。
有人在的时候还可以压制，荒废了之后几乎成了怨灵的游乐场。
之前没吃的的时候方凉就会来这里蹲点，屡试不爽。
如今带她们来也是为了试探。
四周阴风阵阵，无数的怨灵嗅到了她们周身的怨气，竟四散而逃。
杨雨欣身上的那个怨灵不知何时半截身子都露出来，伸出奇长的五指，尖利的指甲一勾，就勾住了附近的一个小怨灵。
小怨灵只是在它身边路过，就被抓了个正着。它拼命地挣扎却似乎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脖子一下子弯折成过来，眼白全部翻出来，竟一下子就被弄死了。
得胜的怨灵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一口吞下自己的战利品，还得意地甩了甩头。
杨雨欣几乎是习惯性的摸了摸怨灵的头，却被怨灵一口咬住手指。鲜血的味道滋润了怨灵，它像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陡然膨胀起来，沿着血液一寸寸占据了杨雨欣的经脉。
怨灵看着这具瘦小的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动了动手指，不满意的撇撇嘴。
似乎是忽然想起主人的话，怨灵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方凉，又缩回了身体里。
方凉只觉得后背一凉，回头看去只有杨雨欣木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窗户出神。其余四人已经开始打扫起卫生来。水撒在地上，和着陈年的土层变成泥块。众人一起扫着，杨雨欣恢复知觉后便赶紧加入其中。
又一次了，不知道它已经长多大了，她偷眼望了望方凉，刚才可真险，还好他没有看见。她侥幸地拍了拍胸口，心想必须铤而走险了。
而一直窝在睡袋里的檀渊指间一挑，收回身后的灵识，微微一笑。
小婊砸，受死吧。
一道红色的火狐鞭甩出，檀渊仔细地盯着杨雨欣，不想错过她吃痛的表情。然而甩出去的鞭子却抽到了地上！
檀渊纵横四海多年，甩出的鞭子从没有失手的时候，也只有天帝老头和战神刑天能跟自己过几招……
檀渊飞速地从睡袋中蹦出来，只看见方凉满头大汗，手中握着的正是自己的火狐鞭。火狐是种骄傲的动物，若非心服口服，定不会任人驱使。是以此刻他二人正斗得难舍难分。
方凉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看样子是渐渐落了下风。
檀渊待要招手唤回火狐，却见一股琉璃色从方凉瞳孔哦中闪现，火狐周身的火焰瞬间熄灭，变成了普通的鞭子，松松软软的缠在他手上。
竟是，他赢了。
方凉有了琉璃神力。
檀渊只觉得自己本就冰冷的血液此刻完全凝固了。
她左手紧紧抓住右手，一动不动地克制着剧烈燃烧着的金色灵力。五指深深嵌进肉里，鲜血涌出，却似浑然不觉。
缩在角落里的怨灵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贪婪地舔了舔破裂的嘴角，继续蛰伏。
“留着她有用。”方凉在神识里冷冷说道，语气孱弱。
檀渊心神一震，看来自己真的低估他了。
“大家都收拾完了么？”方凉问道，听起来中气十足，丝毫没有灵力殆尽的样子。
“恩。”几个甜甜糯糯的女声一起回复到，尽力传达着自己的善意和可爱，看在方凉眼里却觉得虚伪异常。
苏若的经历檀渊都告诉他了，能做到如此冷漠的人，绝不会是表面上那么单纯无害。
“来来来，每人一片叶子贴在心口上，贴好之后去车上拿睡袋，按地上标好的位置躺好”
五个人依言照做。
檀渊看着那翠绿的叶子，表面上和用来辟邪的叶子果然是一个样子。
“准备好了？”
“恩。”
方凉拉着檀渊在剩下的两个位置上躺好。
七个人将七星阵的位置补全，方凉将伞打开，放出苏若。
苏若紧张得站在阵眼上。随着黑暗的降临，她手中的黄泉灯燃烧起微弱的绿色的光芒。
大概因为掌灯人灵力的弱小，那灯忽明忽暗的，几次要熄灭又亮了起来，看得檀渊心里一惊一乍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大约一刻钟功夫后，几缕白色的生气从五人的身体中流向苏若手中的灯，灯光愈发明亮，却始终是绿色。
一直没睡的方凉打开睡袋，送出一缕洗怨师独有的蓝色灵力，汇入生气中缓缓将其揉和成一团。
檀渊同时送出一缕金色的神力在外围包裹着，使松软的生气定型成一颗药丸。
“喏，吃吧。即食即生效，无任何毒副作用。”
苏若尝试地舔了一口丸子，差点没把它丢出去。“这是什么呀，好苦。”
檀渊看着苏若绷着一张小脸，一脸痛苦的表情，也好奇地舔了一口丸子。
然后她直接冲到方凉的背包边十万火急地翻了一通，手忙脚乱地打开可乐咕咚咚连喝几大口后才缓过劲来对着方凉怒目而视。
“你会不会用七星阵啊，这都是什么破丸子！”
方凉看着被丢弃在地上的丸子，默默地将它捡起，又默默地掏出手绢来将它擦干净，递给苏若。
“吃吧，一切都是按顺序来的，绝无差错。”
“续命丹本应该是清甜可口的味道，怎的会是这个德行？”问话的却是檀渊。
方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眼神撇向地上昏过去的五人，“大概是因为她们怨气太深，也混到生气里面去了。”
檀渊这才再次认真打量起五人，果然身上的黑气比初见时浓厚了不少，不由担心起方凉来。
“这么深的怨气，能洗掉么？”
“洗怨倒是没什么难的，主要是找到怨气的来源比较麻烦。”
“找不到源头就永远会有新的怨气产生？”
“恩，一般人倒也没什么，只是她们几个的怨气实在古怪得很，这样撒手不管，我放心不下。”
“如此……你便先把这颗续命丹吃下吧。吃了就可以变成人一段时日”这句话却是檀渊对苏若说的。
“看看我们能发现什么”，方凉搓了搓手掌，在神识中对檀渊说道。
方凉将已经燃烧起灵力的手掌背在身后，看见苏若的身体成为实体，她的脸渐渐清晰。
确实是苏若的脸。
苏若惊喜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有镜子么？”
方凉收回灵力，从大背包里翻出来一面镜子给她。苏若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却发现镜子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影像。
这一点方凉和檀渊都没有想到。
“是因为已经死了所以没有影像么？”檀渊在神识中问道。
“续命丹我也是头一次用。要不是因为她舍友身上有血痣，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用。”
“我擦，说白了就是你拿她们当小白鼠呢呗？”
“……”
“不对，你刚才说血痣？！”
“恩，身上欠了别人的血债，就会被刻上这样的烙印，即使轮回依然不灭。收债的人可以随时收取欠她的性命作为偿还。”
檀渊仔细瞧了瞧地上的五人，果然眉心有着深浅不一的血点。
“我怎么记得好像血痣这种东西，没有深仇大恨，是不能出现的？”
“恩，这就是说不通的地方。苏若虽死，她们对她也确实不好了些，但也实在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
“难道和她被抹去的记忆有关？”
方凉忽然想起离魂阵中的那个怨灵苏若，却见口袋里的黄色石头忽然发出耀眼的亮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崇祯出事了，快走！”方凉随手甩了个结界，拉起檀渊就要往外走。
忽然一阵土石崩塌之声，方凉回头一看竟是檀渊已变成蛇形，将工厂的房顶顶破了。
檀渊尾巴一下卷住了方凉就往学校的地方飞去。
漆黑的夜幕中方凉身上裹着柔软的大蛇尾巴，耳边刮过呼呼地风声，忽然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如此平和，如此……刺激。
似乎这样才应该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没有时间细想，檀渊已经一头顶在了和崇祯缠斗的黑衣人身上，那人虽是吃痛，却没有被顶飞。
方凉心中一惊，从檀渊身上跳下来一个蓝色屏障套在黑衣人的身上。
蓝色屏障除了保护自己不被怨气侵入之外还能困住怨气不外泄。果然此刻蓝色屏障里的怨气已经变成了黑色，此人断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