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女人，想必也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一身青衣的男子广袖翩翩，平日风度儒雅，眉目舒朗的样子一扫而空，此刻隐隐都是杀气，在他周身呈现出一种妖异的蓝色。
男子对面另一个人则一声哂笑，仿佛青衣男子说的只是一个愚不可及的笑话。男人挥动手中火红的长锏，大马金刀地立在当地，邪眉一挑，道：“便是你的女人又怎样，这天地众生，我要谁生谁就生，我要谁死谁就死。你清泓子不过是避世隐居的一条河，怎么着，一条河就想扑灭我的火？”
男人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再次出现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来到了清泓子的身边，手中长锏猛地从上劈下，同时大喊一声：“破军！”
清朗的天空忽然劈下一道乌黑的闪电，好似十八层地狱竟然开在了天空上，滚滚怨气破天而出，随着那一道黑色的闪电，像一头出笼的猛兽，迅捷地扑到清泓子身上，仿佛要吞其骨血，噬其皮肉。
清泓子忽然温和一笑，身上衣裳也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天蓝色，仿似暴雨初晴出的天空，分外的干净明快，令人心旷神怡。男人将身后昏迷的红衣女子掩护在身后，袖子中一个银灰色的短型武器从手中一闪，竟将身边的那滚滚烟雾轻易划开。
仿似三月的桃花，轻易潋滟了满山的红霞。仿佛清澈的水，涓涓流淌破开早春的寒冰。清泓子款款走出身后的阴影，微微一笑，脸上没有嘲讽，也没有担忧，始终面无表情。
“早就听闻刑天神君，哦，不，或许现在我应该叫你，叛军刑天。当初那开天辟地之力，千古纵横，八荒咸服。在下本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可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听闻此话，刑天也不恼，只是淡淡说道：“对付你，这样也就够了。”
随着他话落，天上的滚滚黑云竟然瞬间移动到他身边，变成了一条鎏金的墨色盘龙，一直昏迷在一边的红衣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金光一闪，竟然看见那条墨色盘龙的尾巴是连在刑天的身体里的。
“切断龙的尾巴！”女人立刻大喊道。
清泓子手中武器顿时加长，一道蓝色的灵力无形中缠绕其上，随着一个猛冲，竟然真的冲到了刑天的面前，手起刀落，生生将那墨色的龙尾斩断，随着一声凄厉而冲破天际的龙啸之声，清泓子瞬间回到红衣女子的身边，将那条闪闪发光的龙尾巴献给她，轻声漫语道：“这条尾巴倒是好的，给你做个短剑拿着玩也合适。”
“啊……”
天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却不是在场之人发出的，而是那一直高居在云端之上的数万天兵天将和一众贪生怕死的神仙，静静地缩在那斗大的云彩之中，畏首畏尾地看着两个男人打斗。
听见这一声尖叫，清泓子立刻回转身，伸手挡下了猛冲而来的巨龙，墨龙翻腾而上，带着万钧的气势，直对着清泓子俯冲下来，清泓子只得立刻激起蓝色灵力花化成大海潮汐阻挡，定睛一看，墨龙竟然有九十九条之多！
“难道这才是破军？！”清泓子心知不妙，自己刚才斩了他一条墨龙，竟是真正激发了破军的威力，原本自己有五分胜算，再加上这些看风使舵的天兵们，只要自己占了上风，这些人一定会下来助自己一举拿下刑天。
毕竟天帝也不能再容刑天危害三界。
可破军的威势一出，自己倒显得十分被动。清泓子看了看檀渊，这下可好，自己大概真的永远都不能再陪伴她了。
那些墨龙一时被阻挡在大海潮汐之外，但不出一刻钟它们势必会攻进来，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被破军耗尽大半灵力再战，不如此刻拼个鱼死网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身后的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一个金色的神力罩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两个人，女人气息不稳，但眸色坚定地望着清泓子，开口道：
“既然你意已决，我陪你。”
清泓子心中一阵酸楚，却不能显露，只能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眉毛上抚弄。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本是夫妻和睦，如胶似漆的写照，如今却只能成为当日的一句戏言。清泓子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天上的潮汐忽然猛地回落，将她整个人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情势裹挟走，同时清泓子挺直了胸膛，迎着巨浪冲出。
“天道昭昭，无量迢迢，清泓祭出，四方净土。”
天上的神仙忽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年轻的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年长的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有的甚至捂着自己的心口不住地摇头，如丧考妣。
清泓子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梵音穿耳，竟然一声声一句句都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神仙的心底，那声音仿佛有力量，给人一种涤荡一切的力量。
刑天本来满脸狞笑，此刻竟也瞬间变了脸色，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下，赶快大声喊道：“清泓子，你看看你身后的那些人，一个个贪生怕死，你真的要为了他们去死嘛？即使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你的死活，甚至天地之间也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以为他们会纪念你，会为你立碑？我是天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叛徒，天帝素性狂傲，你我今天玉石俱焚，他只会高兴地抹杀我们的存在！”
云头上一直没说话的老神仙此刻竟然开了口：“清泓子，你不要被妖人蛊惑，今日你立此大功，纵使身死魂灭，三界定然有你的位置！若是你临阵脱逃，只怕不只是你，檀渊也会因此受诛！”
言下之意，竟是要拿红衣女子的性命来威胁清泓子，务必要让他和刑天同死，到时候天帝定会给他高官厚禄。
清泓子没有看老头一眼，昂着额头，对着虚空淡淡道：“为天下，为苍生，生当如此。”
老头想的倒是很好，谁知竟被一只黑龙一口咬掉了脑袋，刑天舔舔唇角的鲜血，仰天而笑，“你看见这天了嘛，这就是你想保护的天，他们就死这样逼着你去送死的！你为这样的人去死，倒不如我们一起反了，以你我之力横行天下，岂不逍遥快活！”
“那当初杀得那些无辜百姓，他们的命就贱如草芥嘛，因你一时堕魔，就大开杀戒，肆无忌惮？！”
不知哪里出现了檀渊声嘶力竭的声音，清泓子一时分心，果然看见一片大红的衣摆，摇摇欲坠的在后面赶来。
清泓子知道事情等不了了，双手合十，瞬间一道金光闪耀而出，吞没了天地，他身形一转，迎着那拼命冲过来保护主人的九十九条墨龙，猛冲过去。
墨龙一头头扎进清泓子的身体里，伴随着新鲜流出的血液，在金光中化为一片虚无，檀渊顿时从云头跌下去，撕心裂肺地喊着清泓子的名字，眼泪狂飙而出。
清泓子却没有停下，身形像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一点点将刑天周身的黑暗全部清除，最终将他整个人湮没在一片光明中。
世界亮了。
世界暗了。
一片死一样的宁静，只剩下檀渊哽咽着，抱着清泓子逐渐消失的身体。
“你说要与我行吟山水，诗酒相伴的……”
“太好了刑天终于死了，要是没有这个傻子，还不知道要折腾咱们到什么时候，这下终于能回去好好吃顿大餐了。”
不知是谁说出了这样的话，檀渊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来。
她大红的衣摆中渗出血液，一点点从云头流淌下来，她眼中一片猩红，狠狠地盯着那些在云头观望，此刻都面露喜色的神仙，眼中杀气翻涌。
正在悠闲往回走的神仙们忽然被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讪讪地往回走，立刻又被挡住，直到他们四路都被挡住了，才隐隐露出一丝害怕来。
檀渊微微一笑，身上的蛇鳞凸现出来，长尾一扫，惨叫声不绝于耳，不到一刻钟，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和流不尽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