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没爹没娘,是个孤儿,八岁流浪到南山洼,得到岳爷爷收留。岳爷爷老两口都是大仙,平时就靠给人驱鬼诛神为生,小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我师娘名叫岳姬,是岳爷爷的独生女,大我四岁,人长的漂亮,大眼嘟噜的,身高能有175厘米,我称她师娘并不是因为她就是我师父的老婆,而是因为她就是我师父,因是女性,所以才称她师娘。

在农村,每逢遇到红白喜事,人们就会花钱请香头破绽一下,我师娘她爹妈道行很深,听老人说,他们每人手使一把宝剑,那真是上能劈散仙,下能杀厉鬼,尤其他们双剑合璧的时候,那更是牛逼透顶。

我九岁时候他们就死了,我也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桃木宝剑,倒是每天都看见师娘拿着一本残缺不全的破书在那里絮絮叨叨,像是精神失常一样沉溺其中,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吃不睡,那神情非常的严谨庄重。

我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每天所接触的都是神仙鬼怪之事,什么张家婆娘黄仙附体了,李家爷们吊死鬼缠身了,唉,凡是出了这些事人们都会请我师娘出马,我师娘也不推辞,也不害怕,一个姑娘家,赤手空拳的就跟人家去了,不久后就回来,花生瓜子糖球点心的带回来不少,有时候还会带回一只拴着红绳的白公鸡或者是白羊羔子。

我从小家里生活就富裕,我们家五口人,师娘,大师姐,二师姐,还有一个叫黄姨的胖娘们,还有我。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从没过过苦日子,那个年代,我家的大米白面从没断过头,各种肉类也有的是,不是吹,那时候师娘就已经名声在外了,时不时就有人开着212到我家看香,走的时候连钱带物扔下许多。没事的时候,那个黄姨就鼓捣着抹肉馅包饺子、蒸包子什么的,那老娘们二十五六,长的那叫美艳,跟我师娘不是一个系列的,她身形结实矫健而且白白胖胖,主要负责种地以及屋里院外的各种家务。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证明一下,别的小孩怕鬼,我却不怕,我都习惯了。

……

我站在小院子里,目光冷冷地打量着那个女人。她细瘦细瘦的,有些病态,乍一看就像是没有肉的骨头架子。但她的胸脯却是很鼓,饱饱地隐藏在绿色夹袄里面,把那布料撑得很紧。

院子当中有一条白飒飒的小路,干干净净,一根草叶都没有。我就顺着小路往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感到有凉风从脑后吹来,凉飕飕的,于是那板门就嘎吱嘎吱地晃荡,屋里面漆黑一片,阴森森的让人恐惧。

我探头往里看了看,那女人就从身后走过来,她走路没声,轻飘飘的,像是在冰面上划过来似的,她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就被她推进屋里。

我有点紧张,屋里的空气很潮湿,还存在有大量的霉腥气息。这是一个普通的房屋,室内陈设非常简陋,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无非都是一些破瓶子烂罐子的物什。

不过有一个铺着苇席的土炕,炕稍堆着一叠行李,花花绿绿的,竟然有不少的丝织品,打眼一看那年头就是不短。

炕头盘腿坐着一个老太太,不知道有多少岁数,头发都脱光了,瘦骨嶙峋的蜷缩在旮旯里,两腮瘪瘪的,如果不是看到她耳朵上的纯银坠子和三寸金莲的小脚,就很难分辨她是男是女。

她就是前文提到的黑山老鬼。

那老太太两只小眼不大一点,却是叽里咕噜地来回乱转,她看到我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好奇,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足有五六分钟,然后她便一欠屁股就站起来了,朝着我格格格地一阵冷笑。

“婆婆好……”

我亲切地向她打着招呼,心里却是非常慌乱。我也不是傻子,一见这场面,心里早就明白七八分了。

她蹭地一下就跃到地上,灵敏的动作与她古稀的外貌及不相称。

“你,可是南山洼岳家的后人吗?”

“婆婆,我是南山洼的不假,但我不是岳家人,我姓刘,我叫刘勇敢,小名三鼻涕”

“刘家人?三鼻涕……呵呵,这名字,真尿性,好玩,呵呵……”

那老太太绕着我转了三四圈,突然又格格格地娇笑起来。

那年轻女子也盯着我看,似乎是把我当成动物园里的小猴子。但她面色如水一般纯净,一点复杂表情都没有,她好像压根就是没有情感的木偶一样。老太太朝那女子笑嘻嘻地点点头,目光中竟然充满了神异的惊喜。

年轻女子把我带到另一个屋子,屋里阴森森的,很黑,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几十个黑瓷坛子,坛子口都用石板盖着,里面不知盛的是啥。

“这些,是你要的东西,用多少就拿多少……”

那女子说完就离开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黑屋里。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打开一个石头盖子,发现里面有许多灰黑色的颗粒状粉末,我也没有多想,从兜里掏出一个洗衣粉袋子就装了不少,然后用手掂了掂,很沉,足有一斤多,又觉得太多了,有趁火打劫的嫌疑,又不想倒回去,于是摸了半天,才从小褂内兜里抠出一张叠成小片子的五角毛票,展开了,就放到坛子上面。

这时候那两个女人全都不见了,整个屋子阴森森非常诡异。

我拿着咸盐袋子就往外走,给钱了,也就觉得理直气壮了许多。那个年代,五毛钱可不止能买到一斤食盐那么简单,甚至还能买到一包火柴。

我刚刚推开那扇厚重的板门,突然就觉得脖子后面有凉风噗噗地吹来,那种风冰凉冰凉的,彻骨的寒冷,根本不是自然风,倒像是从千年冰窖里刮出来的冰风。

我当时心情压抑至极,立刻警觉起来,于是也不回头,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一面月圆形的小镜子。那是当年比较流行的一款女士化妆镜,一毛五一个,是宝宝早上才送我的礼物。

我拿着镜子偷偷往后那么一照,当时差点吓尿了,镜子里出现一张近似于骷髅的丑脸,竟是那个老太太,她佝偻着身子躲在我身后,两只小眼叽里咕噜的翻滚着,嘴巴撅成圆筒形,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黑乎乎的,正在拼命朝我吹气……

我听师娘说过,这叫“鬼吹魂”,如果被她吹到十二步开外这人就被上身。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不能回头,不能搭话,双腿并拢向前蹦。这里面稀奇古怪的说法很多,都是师娘告诉我的,究竟是何原理我也不清楚。

我也不敢大意,双腿合拢一起就往前蹦,连蹦七步后,我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在后面叫道:“刘勇敢……三鼻涕……刘勇敢……三鼻涕……”

草泥马的,真跟师娘说的一模一样。想不到这些女鬼真特莫够阴损的了。

我还是不回头,装作没听见,双腿合拢继续往前蹦,又蹦出七步,后面的声音就有些恼怒了,再也不是刚才那娇滴滴令人失魂落魄的嗲气了。

“刘勇敢……三鼻涕……”

这次声音嘶哑,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不管她如何的嚎叫,就是不回头,不作答,一门心思的往前蹦,我身体灵活,腿脚利落,很快就蹦出那个该死的院子。

我接二连三蹦了这么远,自然是累的够呛,就倚着旁边一棵果树休息。身边的阴风就呼啦啦地吹过来,我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一口气跑到山顶,看到浩洁丽日斜挂天空,山坡之上植被如海,苍翠欲滴,心情才稍稍平复许多。

终于逃出来了……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额头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

回到石砬子沟,远远就看见袅袅炊烟从沟谷深处升腾起来。

大锅下的火焰依旧爆燃,锅里的水不知已经翻开多少遍次,大块大块的兔肉浮上来又沉下去,满谷都是喷香的肉味。

黄氏兄弟和小五早就馋的没治,也不管有没有盐酱了,各自端着一个钵子,咧开腮帮子就开造,宝宝也馋猫一样混在里面,一手攥着兔大腿,一手拿着酒瓶子给大伙斟酒。那形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疯丫头。

我知道,黄富和小五那都是出了名的酒鬼,我们几个平时有事没事就在一起痛饮。我喝不多少的,一茶缸就找不到北了,他们仨却是个顶个海量加饭桶,即能吃又能喝。

我见他们都很开心的,就坐在远处树荫下清静着,看看手上的电子表,时间大大的富裕,距离宝宝规定的一个小时还有二十分钟呢,现在如果突然出去,未免会引起大伙儿的疑心。

坐在旁边看了半天,却发觉有点不对头,三鼻涕呢?三鼻涕去哪儿了……

我手里拎着那只盛着盐巴的洗衣粉袋子,现在突然觉得它并不重要了,想想刚才那个女鬼,我的心就一抽一抽的,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时不时的就会无比狰狞地朝我嘻笑。

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恶心,很想大口大口地呕吐,甚至手上这些来之不易的盐巴,也会让我反胃。

对了,这些盐巴,不会有毒吧?

这个念头一闪现,我就立刻警觉起来,奶奶的,如果她们是人类尚且还好,可惜她们是鬼,野鬼的咸盐,能食用吗?

还是小心点好啊!这时我就不准备把这些咸盐拿出来了,我想把它们带回家去,让师娘鉴定一下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三鼻涕不见了,开始我还以为他找地方解手了。可是过去十几分钟还不回来,我就怀疑这孙子注定有事发生。

我想起了那个女鬼一声接一声喊着他的名字,额头突地渗出冷汗……我靠,该不会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谎言就把这小子给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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