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力心情沉重的下了车,放眼打量村庄。虽然几个月前母亲跟他打电话说过村里要被拆除改建,但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只见原本建在道路两旁整齐的房屋已被拆除,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破砖碎瓦,倒有点像抗战影片中被日本鬼子洗劫过村庄似的。

“娘上次电话中不是说还要半年才会拆迁吗,怎么这么快?”鲁大力怀着疑惑向前走,脑中回想起数月前与母亲的那通电话,当时村干部决议将村子拆迁,村子原有的土地用来建厂房,而在别处建造居民楼以供村民居住,当然楼房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建起来的,所以这段期间内村民要自己租房住,而房租则有村部与开发商共同补贴给村民。

当时鲁大力觉得自己不在家,家里只有年迈的母亲跟幼小的女儿,如果贸然同意拆迁,那么一老一小去哪租房子住。退一步说,如果真的同意拆迁了,娘俩搬了出去,租到了房子,万一开放商与村领导的承诺兑现不了呢,难道要一辈子租房子住下去吗,那种黑心开放商坑害老百姓的劣迹也不是没有。所以当时鲁大力在电话里交代母亲先跟上面拖着,等他回去再商量,谁知道这才几个月,村里原来已被拆迁了一大部分,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怀着疑虑,鲁大力终于走到了家门口,望着自己家那三间破旧的小瓦房孤零零的坐落在一片废墟中,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伸手拍了拍大门,大声喊道:“娘,我回来了!”等了很久,却听不见里面半点动静,心想:“这还不到八点,娘俩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又用力拍了拍门,高声叫了几声,仍是没有回应。又想:“娘毕竟年纪大了,说不定耳朵不好使,听不见,我还是开门进去吧。”

掏钥匙开门,走进院中,淡淡的月光照耀下,只见院子中杂草丛生,垃圾成堆,一阵阵酸臭扑鼻而来,鲁大力心里咯噔一下,心跳莫名的加剧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娘是个那么勤快的人,不管任何时候她都要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那一年她不小心摔折了腿,还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打扫院子,怎么现在家里却乱成这样?莫非娘生了什么病卧床不起,那么小璇呢?”越想越蹊跷,当下快步穿过院子,来到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门。

“阿乞!”一进门,满屋刺鼻的发霉味呛得他不自禁打了个喷嚏,“娘,小璇,你们在屋里吗?”鲁大力一边喊着一边闯进里屋,屋里乌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伸手去拉灯绳,灯却不亮,“家里停电了?”他心里想着,口中轻声叫着:“娘,小璇,你们在屋里吗,睡了吗?”他怕祖孙两个真的睡着了,所以不敢再大声喊叫,他听得见自己心咚咚咚的跳着,伸手去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打着了火,借着火机微弱的光亮,他发现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屋中才伸手不见五指,他走到窗前刚要拉窗帘,突然有人厉声喊道:“别拉窗帘!”

鲁大力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回头望去,模模糊糊中,只见一个黑影从床上缓缓坐起,“是母亲!”鲁大力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刚才那叫声虽然尖锐,但他听得出来那确实母亲的声音,可为什么她不让拉开窗帘呢。

“娘。”鲁大力轻声叫了声。

“是……是大力啊,你回来了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的声音不似刚才那么尖锐,但仍是冷冰冰的。

“娘,您怎么了,怎么我回来这么久您都没听见?小璇呢,她睡了吗?娘,黑漆漆的。把灯打开吧,我想看看您跟闺女。”鲁大力慢慢的走向床边。

“灯不亮了,家里的电早就停了。”

“为什么?”

“村里都拆了,就只剩咱这一户了,所以也没人给供电了。”娘叹了口气说道。

鲁大力想起自己来时一路上见到的情景,问道:“怎么说拆就拆呢,不是说还要等几个月吗?”

母亲苦笑了一声,说道:“可不说拆就拆吗,当官的说让你啥时候拆就啥时候拆,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啊。”

“娘,您胡说什么?”鲁大力被母亲的话吓了一哆嗦。

“孩子,这都是被逼的啊。”

“娘,我越听越糊涂了,什么被逼的?”母亲的言语让他越来越担心了。

“没什么,孩子,你累了吧,早点睡吧。”

鲁大力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娘,小璇呢,半年没见她了,我想死她了,让我看看她。”一边说着,一边向母亲身后张望着。

“小璇早就睡了,你别吵醒她。”

“那么我拉开窗帘,让我看她一眼,半年没见,看看小丫头又长大了吗?”说着起身走到窗边作势又要去拉窗帘。

“叫你别拉窗帘!”母亲尖锐的叫声又在身后响起。鲁大力手一颤,松开窗帘,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担心,问道:“娘,你,你到底怎么了?”

母亲咳嗽了几声,说了句:“最近我很怕光,一见到光就浑身发冷。大力,你别拉窗帘,就算娘求求你,你不是最孝顺的吗,听娘的话,千万别拉开窗帘。”

鲁大力虽然疑窦重重,但母亲的话他向来不敢违拗,她既然说怕光,那么自己也只好照她说的做。他松开窗帘,又慢慢走回床边坐了下来,说道:“娘,儿子半年没回家了,你不想我吗,就不想看看儿子吗?”

“我累了,你也快点睡吧,有什么明天早上再说。我要睡了。”母亲的语气十分冷淡。

鲁大力暗暗叹了口气,心情十分沮丧,游子归家的那种满腔热情被母亲几句冷冷的言语浇灭了。他缓缓转身走出屋子。

他走到外屋坐在沙发上,心中思潮起伏,只觉得母亲今晚的言行举动处处透着古怪。他想起以前回家时,不管多晚,母亲都要兴高采烈的给自己做喜欢吃的菜,然后坐在旁边一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不停的问东问西,直到鲁大力不耐烦了,说要休息了,她才悻悻的离开,而这次,母亲的表现明显反常与以往,“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娘真的得了什么病?”鲁大力不停的问自己,他想要再进去问个明白,但又怕母亲生气,无奈之下只好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地抽着,心里胡思乱想着,一会想起在火车上的那个怪梦,一会又想到母亲怪异的举动,也许是他这几天太累了,想着想着,竟然夹着香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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