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在那屋里听见老夫人与钟信的谈话，本来也觉得是断了线索，没了希望，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转头突然望见正在照顾钟逵的丫鬟，脑子里突然一闪。
钟逵昨天确是在打斗时中毒的不假，不过当时人们都在远远的看热闹，没有其他靠近的机会，每个人都当想当然的认为只有那几个妖族少年打斗时下了手脚，莲生也是，不过后来他突然发现一件事，当时在钟逵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个人。
那个打扫的服务人员。
武馆里是这几天为了考试的少年才招收更多的服务人员的，莲生问了当时招人的负责人，他说，这批边城来的孩子都很不错，当中有个叫小思的女孩子，更是老实肯干。那人努力回忆了一下，说道：“哦，对了，就是昨天钟逵为了她那几个妖族的小子打架，好像是被吓坏了，今天也没来当班。”莲生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每个城市不可能只有富人，相对的，也需要来服务富人的小厮，丫鬟，还有那些贵人们看不上眼，只能做零工的——穷人。
而这些人渐渐的也变成了一个团队，他们自称为“鸿鹄”，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在富人眼中的下等人，反而对那些府里生活稳定的丫鬟，侍卫不屑一顾。他们把“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视为最美丽的语录，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飞上枝头，成龙成凤。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令人讨厌，他们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否则也不会连富人府里也进不去。于是这个所谓的团队，帮派，就开始渐渐分裂，有人回了乡下，有人为了自身努力，也进了府里变成了自己之前看不起的侍卫，丫鬟。最后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和未成年的孩童，他们成群结对的到学院，武馆还有那些风月场所为客人们服务，期盼着被人赏识，然后飞黄腾达。
那些人之中有个丫头，叫做小思的。
那天领队接了个大活，叫了十七八个人，去那春风院里打扫去，小思第一个报了名。工钱不少，可是活不好干，早上去的早，晚上回来的迟。老人们都累坏了，只道回去好好休息才是正经事，年轻人却还有着大兴致，说里面的小姐长得漂亮，皮肤都能被掐出水来，在那厨房里帮工自豪的说吃了两块饼，说着还咂了咂嘴，直说真是香的能把魂都勾出来。
小思一个人走在后面，她长得不太好看，只能和老人们在院子里拔草。
她没见到那些漂亮的小姐和好吃的食物，中午也只能吃自己带过去的干馒头。
她有些绝望了，对于这些看一眼漂亮姑娘，吃两块饼就能自豪半天的同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也许过个几年，自己的热情也被磨平了，就会像他们一样，不过小思自己不想这样，她需要一个机会。
不久机会真的来了。
那天晚上，打扫完之后，小厮把他带到了一个大房间里面。那个脸上带着戏子面具的男人随手就给了那个小厮一张钱票，小思看到，那是五十大钱，小思被这个数字晃掉了神。
那个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给了她一瓶药水，他说这是仙药，他要为这皇京城制造一个天才出来。
小思看不到那男人的脸，但她看到了男人眼眶里的狂热，那男人还说，如果她成功了，她就能跟在自己的身后，成为人上人。于是小思答应了，她没有自己用那仙药的想法，她认为，什么天才药水的，还不如能去除她脸上那些难看的雀斑的药膏好用。要是自己成功了，小思想，“一定要买上十罐膏药，让自己整个人泡在里面，变得白白净净的”。
而也如计划的一样，她努力工作，让自己得到赏识，不用在武馆外的草地上拔草，可以端着盘子，上面有自己从来没用过的纯白的毛巾和琉璃的杯子，然后在场地里寻找自己的目标，那个自己只是听说过的有钱的钟家的大少爷。
在这第三天，小思紧张的手中都出了汗，她终于看到了他，钟逵，不只是因为自己见过他的肖像画，还有他的卓尔不凡的气质。
小思想，等自己变漂亮了，就可以回来找他，他肯定会因为自己让他变成天才而感谢自己，当他被自己的美丽吸引，就像自己不知多少年没见过的母亲说的那样，自己可以轻轻的甩开他，那样，他就会为自己欲罢不能。
但是母亲只能抓住自己那个抽大烟的老父亲，自己却不一样，那个满嘴黄牙，躺在床上的老头子怎么和眼前俊俏的少年想比！小思突然有些愤恨，愤恨那对给自己带不来好生活，好面相的父母，不过现在，这些让自己来改变！
那么这个时刻就是好机会，看起来就和人类不同的恶心的妖族打破了花瓶，那个钟逵就在他们身边，旁边的人都害怕的不敢上前。
“哼，就是这个机会”，小思很了解人性，愤怒的人看到不美好的东西就会更愤怒。每次家里那老鬼找不到钱时候，便会用鞋子啪啪的抽在自己身上，那些输了钱的赌鬼看到自己也不会毫不客气的上来扇上一个巴掌。
“所以”，小思嘴角有一丝微笑，就像是心里想的那样，“那可恶的妖族狠狠的推了自己一把，当那双穿着华丽鞋子的脚就要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个少年会救自己，拉自己起来，然后自己假装摔倒，用针头把那仙药度到他的身体里”。可能是有点痛，他看了自己一眼，“不痛不痛啊，马上就好了”，小思在心里想，“以后在为你好好吹吹伤口吧”。
计划实在是很成功，借着叫负责人的名义先离开，然后说自己被吓怕了，以后都不用为那些恶心的富人，哦，不对，小思嘴角挂着笑容“以后自己也是富人了”，是不用为善良漂亮的富人们干活了。
那个男人说好的，只要计划成功，当天晚上他就会来接自己，带自己去外面待几年，穿漂亮的衣服，过小姐的生活。
于是小思就这样在自己家里等着，不过越待越感觉不对劲，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大小姐了，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这可不成，去了外面的井里打了水，挽上袖子，狠狠的打扫起来。平时做事是越来越累，可今天却是越来越有力气，小思感觉自己的眼镜应该和那天晚上见到的男人一样红了。
一直做到傍晚，小思感觉泥墙上都要被自己搽出洞来才停手。她嘴里嘿嘿的笑了笑，看了看窗外头，外面传来嬉笑声，应该是去武馆服务的人都回来了。
小思没念过什么书，“燕雀焉知鸿鹄之志”里她只认识燕和之，不过她知道其中哪个是好的意思。
她昂首挺胸，就像是见过的大老爷一样，坐到窗边，双手交叠放在翘起二郎腿的膝盖上，听着外面人说话。
“哼，果然是贫民，努力这么久只为了明天吃一串糖葫芦，哈哈还有这个竟然想去见春风院里的头牌姑娘，也不见自己什么德行。”小思只觉的平时人们的愿望现在看来真是可笑极了。
晚霞渐渐也失去了踪影，人家里都亮起了油灯，小思还是眯着眼睛靠在墙上听着，晚归的人们现在也到了家，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煤油可是金贵的很，每户人家都要抓紧了时间才对，小思兴奋着，但也觉得有些累了，她心里默默的想，“最后两个人运气好，等我回来就带上他们”。当然那最后两个人自己是不知道了。他们的嘴角带着夸张的笑意，双手努力地比划着，小思听着，他们在说的是：“那个钟家的钟逵少爷今天打斗的时候晕倒了”。
小思愣住了。
“怎么会。”小思口中喃喃，“我今天还给了他仙药，而且他功夫这么好，一定是那几个妖族的不要脸，偷袭了我家钟逵才对。”
小思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那个男人和那瓶闻起来问道古古怪怪的仙药，什么都不对劲，她爬到床上，努力的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见不到那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