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小说）】
文／清枫
那年秋天，由于身体的缘故，我暂时放下了编辑的工作，去江南的一个偏僻的村子修养身体。这个村子是好友陆某的家乡，是他带我来这儿的。
村子里零散着十来户人家，都镶嵌在郁郁葱葱的竹林里，微风徐徐，吹着我羸弱的身躯，不过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心。上了一个坡，朋友带我去了他们家，朋友的家更偏僻，基本和其他几户人家断绝来往了，不过这里倒是很安静，正好适合我修养身体。在坡上竹林的旁边，坐落着几间竹子房，离朋友家不是太远，我决定就住在其中的一间里头，去他家拜访了叔叔阿姨，朋友就离开了，他的十岁的妹妹带我去收拾了竹屋，我便安心住下了。这间屋子好的很，里面有竹桌子，竹摇椅，竹床。我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便是我来过的路，路旁全是苍翠的竹子。我从行李箱掏出几本书，还有我吹了多年的笛子，换上了那件刚买的竹布长衫。卧在床上翻开书读了起来，一时兴起，吹起笛子来了。一曲吹罢，和着初秋的微风我满心平静舒适，苍白瘦弱的脸上多了一些红光。
我决定，去竹林里溜达一圈，推开房门，点了一根烟，向房后的竹林走去，一路清翠的竹子，给我疲惫的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解放。过了一个弯，我听见一些挖土的砂砂声，顺着声音我走了过去，我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挖竹笋，背影苗条娇瘦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粗制上衣。她好像发现有人看着她，急忙转过头来，见了我，她放下手中的铁锹，红着脸儿坐在竹子旁。这下，我更能看出她的容颜了，虽然脸上沾满了泥土，但我看的出，她是一个娇美的女孩儿。我问她：“你是村里的姑娘吧！”她应了一声。我又问她：“你多大了？没有念书吗？”她仿佛不似刚才害羞，说：“我二十了，没念书。”由于天色已晚，我没有在细问，便回去了，她也应该快回去了吧！我猜。
回到屋子，妹妹端来了晚饭，米饭竹笋，还有一碟炒肉丝。妹妹对我说：“刚才灵儿姐姐问我笛声那里传来的，我说我哥哥的一个朋友来我家养病呢？是他吹得。”我应了一声，也没当回事，吃完便躺下了。一会晌午过去了，又到了黄昏，夕阳透过窗来，我伸展了一下臂膀，立在窗前，准备吟诗：“竹影立斜阳，初秋微风凉。久在樊笼里，自然景正芳。”吟罢，洗漱一番，却听见门响了，我拉开门，是哪位挖竹笋的姑娘，今天她仿佛变了一个模样，一身细绸淡黄的外套格外亮眼，一头黑发垂下后背。我道：“是你啊！进来吧，坐在椅子上。”洗漱完毕，我又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她说：“我叫灵儿，听说先生很有学问，想来跟着先生认一些字。”我开始做难了，说：“这不太好吧！你一个姑娘家的。”她说：“没事儿，我已经向我父母请示过了，他们同意呢！”就这样，我不觉间收了一个学生。
后来的几天，因为多了一个灵儿，我原本单调寂寞的日子倒也添了些生气。不觉间，又是一个黄昏，灵儿还在我的书桌上练习我教给她的字，妹妹已经送来了晚饭，我在窗口望着柔美的夕阳透过竹林。听见妹妹说：“李先生，吃饭了。” 我才回过神来，对灵儿说：“灵儿姑娘，天色晚了，你回去吧！”灵儿似乎还沉浸在练字的欢乐中，应了一声：“哦，知道了，老师。”才站起来，恋恋不舍的走出我的竹舍，离开时看了正在吃饭的我一眼。吃过晚饭，妹妹回去了，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前，吹起笛儿来，这是《长相思》，黄昏的余晖配上我满心的诗意，倒把这情和景融合的天衣无缝。
转眼夕阳入了山，天边隐约可以看见一轮新月，夜幕降临了，蟋蟀声响彻竹林。我摊开一张宣纸，随时准备把诗情画意填上去，我觉得，我应该是个诗人。映着月光，我正准备作诗，敲门声响了，我点上了蜡烛，开了门，是灵儿。我有点受惊，说：“灵儿，这么晚了，你过来干吗？。”“老师，我见你晚饭太简单了，过来给你送点吃的，还有一瓶酒呢？”灵儿说。是啊！由于身体的缘故，是好久没有喝酒了，这馋虫都被勾起了，我心想。灵儿穿着一件白衫，长发垂下，脸上还挂着几丝头发，她从饭匣中取出几碟菜，其中有只三杯鸡，放在桌子上，然后斟了两杯酒，说:“老师，过来喝啊！”我愣了一下，说：“灵儿，这么晚了，你回去吧！你爹娘知道你在我这儿，不太好。”灵儿说：“我偷着跑出来，他们不知道。”“即使这样，你就更应该回去，我们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我说。我看见灵儿的眼圈有点红，好像要哭的样子，我顿时明白了灵儿的心意，但是理性让我知道，我是她的老师。“灵儿，那我们就喝几杯吧！”我说道。月光和着烛光，确实美不胜收，我们无言的吃了几口。灵儿说：“老师，你能吹一曲吗？我要听长相思。”我乘着醉意，吹起那首长相思来，然而，我看见灵儿哭了，也许笛声凄凉，她被感动了吧。曲子吹完了，我说：“灵儿，我送你回去吧！”，我们出了竹屋，月光如金，将整片竹林映衬的熠熠生辉，我们过了桥，她塞给我一张手帕，就跑回去了，我呆呆的站在桥头，有点慌张，晚风缭乱了我的头发，长衫也在飘荡，我翻手帕，这不是我昨天教她的一句诗经吗？她用红线秀在手帕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有点感动，昨天早晨讲课经不住她的一再盘问，我告诉了她这句诗的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就……我决定早点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我洗漱完毕，妹妹就送早饭过来了，吃了几口，灵儿也来了。进屋后，就趴在桌子上写字，也不问我字怎么写。我也有点尴尬，出去透气去了，晨露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明亮，江南的初秋依然繁华啊！鸟声给我的心灵带来了滋润。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我的身体也修养的差不多了，而且朋友陆某写信说社里工作忙不过来，我打算明天早晨就回去了。
我进了屋，给灵儿说：“灵儿，今天我来给你上最后一课吧！我明天打算回去了。”灵儿猛然湿了眼睛，说：“你难道真要回去吗？你还会再来吗？”“灵儿，我知道这几天也没教你多少知识，但是你不是已经学会平常要用的字了吗？我给你书，以后你可以自己学习。”我说。灵儿突然哭了，红了脸，从屋里跑出去了，然而我却不能去追，我知道灵儿的心思，但是我不能，因为我已经有了妻子，这是我在这儿的最后的一个天了，我忽然有点悲伤了，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灵儿走了，这时候最睡觉值得去做，我什么也不想，迷迷糊糊又睡了，中午简单的吃了点，还是倒头就睡，也无心欣赏竹林的风景了。转眼到了傍晚，我睁开了眼，而灵儿却在桌子上写字，见我醒来，她走过来扶了我一把，然后倒在我怀里，我也抱住了她，说：“灵儿，放开吧！老师不能害你呀！老师已经结婚了。”灵儿松了手，说：“你还回来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来看你。”我说道。“那我们立个约定吧！明年秋天你再来，行吗？”灵儿说。就这样，我们有了一个约定，明年初秋再来。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我和灵儿在山梗上说了很多的，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诉说着她的不舍，然而，我知道，我不能越界，我只能给她一个肩膀，说了很晚，离开时我把吹了多年的笛子给了她，把拿来的所有书籍也给了她。我们约定，明年秋天再见。
第二天早晨，我收拾好行李，跟叔叔阿姨道别，感谢他们的照顾，然后就回去了，离开了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