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医大校园,齐民和薇拉并肩漫步,借机向她说明回国的事。齐民没有选择在家里,而选择在校园向薇拉说离别,是煞费苦心的。家是感情之窝,说了特别伤感,学校是读书之地,因读书而来因读书而去,比较合情理,能大大缓解伤感情绪。尽管如此,一走到三年前第一次和薇拉见面时赞美她天使的地方,他还是十分伤感,彼时开头此时结尾,情何以堪?因此两人走了老半天,他还是说不出口。

倒是薇拉兴高采烈说:“亲爱的,你通过论文答辩,我很高兴,今晚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而且,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齐民只是神情恍惚地“嗯”一声。他哪有心情庆祝?至于薇拉说的给他惊喜,他也没心思去猜测是什么。大约是一块蛋糕或者一束花什么的,写上些特别点的文字,她一向不都喜欢这样吗?但是这一切,唉,就要过去了!

“你好像不高兴,有什么心事?”薇拉边走边扭头狐疑地盯着他。

齐民憋了憋勇气,终于说了:“薇拉,对不起,我要回国。”

薇拉完全没有意料齐民会跟她说回国,十分震惊,立即停步,转身正面对着他,不相信地反问:“回国?你要回中国?”

“是的,我必须回去。”

“回去找你妻子?”

“这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方面。”

“什么是主要方面?”

“主要方面是,如果我不回去,就是叛国,是犯罪,会被定罪的!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原来这样!”薇拉了解原因后,又拿出她一向那股什么都不在乎都不怕的劲头来,高声喊叫:

“我不管!你不能回去!我不让你回去!”

“薇拉!”

薇拉没再争执,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材料,展开递给齐民:“自己看看。”

齐民接过材料迅速看一下,是一份体检报告,大吃一惊:“啊?你怀孕了?”

薇拉双手勾住齐民的脖子,几乎贴上齐民的脸责怪:“你要丢下我不管?”

齐民也没再说话,张开臂膀紧紧拥抱薇拉。

齐民不能不承认可能是命运作祟,两个妻子,一个中国的正式妻子,一个苏联的非正式妻子,总是在关键时候使出生孩子的撒手锏,他还能不负责任,还能逃吗?他只好给严处长打电话,编理由求情:

“严处长,我想向您提个请求,我论文答辩提出来的关于中国人参竞争性压制乳癌患者癌细胞的课题,很受评审委员会的重视,我希望能继续研究这个课题,中国的科研条件较差,因此请求您准许我延长一年在苏联做课题,费用我自己负担,可以吗?”

使馆里严处长一听马齐民求情,火就上了,原来那天的态度在耍我!火爆爆回答:“马齐民同学,我早就担心你会不回国,那天还专门去你们学校找你谈话,当时你也表了态要回国,怎能随便变卦?”

“我不是随便变卦,我一年后还是要回国的,我只是申请延长一年,请您高抬贵手批准我,万分感谢!”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别再狡辩了!我正式告诉你,必须按时回国,否则按叛国论处,你自己看着办!”

对方啪地挂断电话,齐民在家里拿着听筒发呆。薇拉虽听不懂中国话,却能猜出米莎刚才肯定给中国使馆打电话了,责怪齐民:

“你干吗给他们打电话,这不没事找事吗?”

“不不,有很大的事!我不能不回国!薇拉,咱们能不能……”

薇拉干脆捂上耳朵:“我不听!”

齐民颓然坐下。他一点辙也没有,两边都不妥协,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都得办,他必须做出决断。

家里卧房,深夜,薇拉已经熟睡,齐民悄悄起床,悄悄穿上衣服,在薇拉跟前注视良久,伏下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一下,走出卧房,轻轻把门关上,悄悄打开储藏柜往行李箱装衣服,然后拎起箱子,悄悄出门去。

一辆出租车将齐民送到莫医大学生宿舍楼前,齐民下车进楼,敲宿舍门。

冯涛开门,见是齐民,吃惊过后是揶揄:“是你?怎么了,被赶出来了?”

齐民严肃回答:“不不,我要回国。跟你们一起走!”

冯涛微微冷笑挖苦:“看来你还不是胆大包天呀。”

第二天,齐民和同宿舍的三人一起拎着行李箱下楼,齐民一出楼门就傻了眼,薇拉两手叉腰站在他面前,一声怒喝:

“米莎,你想跑?我看你能不能跑得掉!”

“薇拉,我真不能不回国!”

薇拉拽住齐民的行李箱手把,指令:“我不跟你废话,跟我走!”

“不能!薇拉,我必须回国!”齐民仍抓住手把不肯放松。关键时刻,他不能不铁下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冯涛不能不开口干预了:“薇拉同学,请你不要阻扰马齐民回国!”

“你们三个走,马齐民留下!”薇拉横竖不睬,干脆命令起冯涛来。齐民则无可奈何地不断请求:“薇拉,薇拉……”

一会儿,驻苏使馆的车子到,严处长下车。齐民像见了救星般呼救:“严处长,快帮帮我!薇拉不让我走!”

严处长一看这形势,立即迅速反应,严辞交涉:“薇拉同学,我代表中国政府正式向你抗议!请不要阻扰马齐民同学回国!”

已经多次较量过的薇拉哪吃这一套?毫不退让:

“严处长,我代表苏联意志正式通知你,不接受你的抗议!马齐民必须留下!”

严处长只好去拽马齐民:“别跟她纠缠了,咱们上车,得赶紧走,不然会误火车!”两人拔腿往使馆的车子奔,不想薇拉跑得更快,抢先堵在车门前。

齐民几乎要哭出来,简直是哀求了:“薇拉,薇拉,请你让开,我求你了!”薇拉不理会齐民,单挑严处长对阵:“严处长,如果你们误了火车不是我的责任!”

严处长急得脑袋冒烟,火车有时刻的,不能不走,他只能妥协了:“……行行,马齐民交给你,过后我们再交涉!冯涛,你们几个快上车!”

一行人迅速上车,车子开走。

齐民追着车子喊:“我不是叛国!我不是叛国!你们一定要给我作证!”

走不成的齐民垂头丧气和薇拉回到家,不停抱怨:“我真傻,昨晚我不应该去留学生宿舍,我应该去使馆,你就没办法了!”

薇拉亲切地摸着齐民的脸说:“亲爱的,你不傻,因为不管你跑到哪个地方,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跑进你们使馆,能一辈子不出来?只要你出门,马上就落入我的手掌!你跑上火车,除非那火车一秒钟开出苏联,否则,一样把你押下车。因此,无论如何你都跑不掉!我建议你今后不要再跑,老老实实跟我在一起,如果再跑的话……我把你送去劳改集中营!”

齐民哭笑不得,苦着脸问:“薇拉,你究竟是爱我,还是要控制我?”

薇拉说:“都有。因为你不乖,我必须控制你。只要你乖乖的,就什么事也没有!”

既然如此,齐民只能死心踏地了。要定我叛国罪,也没办法,随他们定吧。他到不担心自己,反正人在苏联,整不到他头上,只担心喜凤和儿子学苏,千万别受牵连,好在有赵大石,他是最了解情况的,他应该能保护他们。要保护不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一想他又很有些恨薇拉,怎么从天使变成纷争女神爱莉斯呢?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把薇拉看成爱神维纳斯,留下来和维纳斯一起,他的人生并不冤,何况现在又有了儿子丘比特——猜测的,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孩子在薇拉肚子里一天天长大,齐民陪薇拉上莫医大附属医院妇产科,薇拉进去做检查,他在门外守候。

没多大功夫薇拉出门来,齐民急问:“情况怎样?”

“没问题。我看了超声波,是男孩,米莎,你有儿子了!”薇拉兴奋地宣告。

齐民动情拥吻薇拉:“谢谢你,亲爱的!”

薇拉又有些忧郁,说:“你有一个中国儿子,一个苏联儿子,我很担心,将来他们兄弟俩长大了,见了面会不会打架?”

齐民紧着说好话:“不会不会,中国和苏联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我的两个儿子一定是见证人!”

【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请留意书架的更新提示】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