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齐民和薇拉真正过起了小夫妻生活，上课出双入对，周末携手逛公园，还上红场克里姆林宫前照了张标准情侣照：齐民正面站立，薇拉侧身依偎着他，齐民抱着薇拉的肩膀，两人都流露出幸福的笑容。有了家有了厨房，就可以自己做饭菜，案台和橱柜里摆满了油盐酱醋，这才真正在过日子，齐民还按着记忆摸索做中国菜，薇拉也很喜欢吃。
安乐窝的夜晚，薇拉躺床上看书，齐民坐在桌前写信，就像在赵大石家给薇拉写信那样，写了几行揉掉，再写，再揉，再写，再揉……
他是要给喜凤写信，却很为难。喜凤不识字，给她写的信必定得由赵大石念给她听，不等于也给赵大石写信吗？这还不够，你给喜凤写，不给赵大石写，礼貌上过不去，还得单独给他写，但给赵大石写，能写什么？写擅自离开集体宿舍和薇拉同居？这行为又严重违反了组织纪律，估计严先已经报告给赵大石了（齐民倒是没估计到喜凤和孩子已经回到乡下），不等着挨骂吗？所以他没法写。
床上的薇拉也看到了齐民的烦恼，就像齐民在中国时喜凤看到他的烦恼一样，而且也和喜凤一样的心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自寻烦恼了。原先坚决要求齐民和喜凤离婚的她，听到齐民说喜凤希望齐民和她好，大为感动，就不再固执己见，再也不提齐民离婚的事。反正喜凤远在中国，齐民离不离婚无关紧要，何况现在两人已经同居了，结不结婚也只是个形式，何必再纠缠那些？便下床从背后抱住齐民说：
“亲爱的，写不下去就别写。你给他们写信又能告诉他们什么？告诉他们你和我住在一起？没那个必要吧。告诉了不就更伤害喜凤了吗？不告诉，你就得编谎言，不自找难受吗？别写了，快睡觉，我要，快点！”
齐民把笔纸一推，起身回抱薇拉：“亲爱的，我什么都不再想，就想你！”
两人热吻着上床，开始百做不腻的床戏，试着百种不同的花样。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到了1956年初春的一天，齐民在厨房做饭，薇拉回家来，情绪很低落，齐民竟没注意，兴致勃勃介绍晚餐菜谱：“亲爱的，今天晚上我又做中国菜了，瞧，我要做宫爆鸡丁，四喜丸子，清蒸鳕鱼，素炒青椒，再加一个酸辣汤，四菜一汤！”
薇拉心不在焉回应：“随便做吧，我没胃口。”
“你不是很喜欢中国菜吗？……你怎么啦，脸色很不好，身体不舒服？”齐民放下手头的活计，用毛巾擦擦手，去试薇拉的额头温度。
薇拉递给齐民一份材料：“你看看这个。”
齐民接过，是一份内部材料，标题是“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HLXF同志在SG二十大的秘密报告”，标有机密文件字样。齐民谨慎探询：“这种文件我能看吗？”
薇拉说：“看吧。”
齐民翻看，神态越来越严峻，材料列举了SDL 三十年代所做的种种事件，触目惊心，齐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愕地问薇拉：“SDL同志在三十年代杀害那么多党的干部，还关押流放那么多，这究竟怎回事？”
薇拉愤怒叫喊：“SDL同志尸骨未寒，他们就要清算了！SDL同志可能是犯过错误，党是应该纠正，但问题不在这，问题在于他们不想正确评价SDL同志，想彻底否定他！他们为什么抓住SDL同志的错误不放，为什么看不到SDL同志的功绩？SDL同志指挥苏联人民战胜德国法西斯，领导苏联走上工业化道路，把苏联建设成为社会主义强国，这些功绩他们为什么都看不见？反对个人迷信？反对个人迷信只是借口，目的是要否定SDL！HLXF算什么东西，就是个野心家阴谋家，跳梁小丑，党中央怎就让这号人当了第一书记？”
灶台锅里冒出一阵焦糊味，齐民惊叫：“我的菜，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