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莫斯科阳光灿烂少有火热,是户外活动的好季节,薇拉本打算要在暑假带上齐民到各地去旅游,齐民一走,她当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去,甚至连家门都不大想出,尽呆在家想念齐民,想像着他如何和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妻子离婚,是好好谈,还是会吵架?她真想每天给他写一封信,但还是遵守约定,每星期写一封,就象齐民说的,太勤了也不好。写信除了表达想念之意外,最重要的是督促他办事。她已经决定齐民一回来,就和他同居,并且把想法告诉了父亲,让父亲帮忙给找房子。

薇拉父亲听到女儿的想法时沉思了许久。他考虑问题当然会比薇拉全面得多。他和SDL同志差不多同时代,SDL在第比利斯建立地下印刷所开展秘密革命活动时,还是中学生的他就参与其中,给SDL当秘密联络员,其后就一直追随SDL。他很了解SDL,也因此养成了沉稳谨慎的性格。但另一方面,他的思想并不僵化,也许正是看到了SDL的多疑和偏执,使得他的思想努力朝开阔面发展,对于女儿和已婚的中国小伙子米莎的交往,他虽吃惊但没极力反对,甚至应女儿的要求强力将米莎留了下来。

女儿是他晚年唯一的希望。由于投身革命,他结婚很晚,妻子是个比他差不多小了二十岁的格鲁吉亚美女,生下一儿一女,家庭和睦幸福。然而很不幸,妻子和儿子都死于莫斯科保卫战中德军的轰炸,楼板塌下来的一刹那,妻子扑在儿子身上,用身体抵挡千斤楼板,挖出时仍保留着后背弓起的姿势,母子俩就那样双双死去。那天女儿薇拉恰好和他在一起,幸免于难。他对妻儿遇难十分伤心,出于对爱妻的怀念,此后一直没再婚,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女儿身上。

女儿从小就很有主意,也很任性,决定要做的事,谁也劝说不了。作为父亲,他对女儿相当宠,父亲对女儿的感情只有做女儿父亲的人才能体会到,其实几乎所有父亲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只要女儿幸福就行。他并不在乎那个米莎是否已婚,他只在乎他能不能给女儿幸福。他看的出初恋的女儿对那个米莎爱得很深,但女儿很可能被爱迷住了眼睛,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对于女儿提出的找房子的要求,帮他们这个忙并不难,重要的是该不该帮?考虑过后他对女儿说:

“我的女儿,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米莎一回来,你们就一定要住在一起?”

薇拉毫不犹豫回答:“我已经考虑好了。”

“在一起就意味着过日子,不象谈恋爱那么自由,方方面面,思想、脾气、民族文化、生活习惯,都会带来很多矛盾,很多异国婚姻最终都以分手收场。你想到这些没有?”

“想过。我不敢保证一辈子,但眼前是没问题的。谁又能保证一辈子?”

“还有,米莎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你能保证他能处理好?”

“应该没问题。”

薇拉父亲疼爱地抚摸女儿的头发:“我的女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权,米莎这么复杂的情况,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觉得有意义能幸福就行,我不想干涉你,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帮。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

薇拉依偎着父亲说:“谢谢爸!”

“房子我会给你想办法。只是,女儿要离开家了,去和另一个男人一起住,老爸很伤心啊,当然,也嫉妒。”

薇拉吻了一下父亲的脸颊:“爸,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其实薇拉的决定并非轻率,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生长在莫斯科,但自小妈妈总是教育她:你是格鲁吉亚人!格鲁吉亚人因SDL而骄傲,在俄罗斯族以外的少数民族中具有特殊地位,即便这样,薇拉仍处处感觉到生活在大俄罗斯主义的压抑之下,尤其SDL自己也成为大俄罗斯主义者。她很不服气,因此她从来没考虑要和俄罗斯人谈恋爱,但也不想找本族人,于是她的视野跳出了苏联,看到了另一个社会主义大国中国,凭空设想能来一个中意的中国同学,果然还真来了,尽管带来了一身伤痕。经过深入了解,她不仅接受了他,甚至认为那是一种残缺的美,就像断了胳膊的维纳斯那样。维纳斯的胳膊断得恰到好处,再断就不好了(实际上已经不能再断了,再断就是整个人的毁灭),而米莎还只是伤而没有断,但愿他这次能做个决断,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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