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惆怅地坐在宾馆的大床上,她有些茫然,今天的事发生得有些超乎想象。
她的呼吸中透着劫后余生的味道。尽管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相信,有了邪王真眼,即便不能澄清这滩浑水,全身而退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尽是那六个人邪笑的面孔一抖一抖的样子,她则像个怕鬼的小孩捂着头怯懦地蹲在这些面孔之间。然后画面中又多出来那个玩手机的女子,她浑身被黑漆漆,粘巴巴的触手裹住,但她仿佛看不见似的玩着手机,然后蠕动地触手里冒出一列列密密麻麻,梳子一样多的排牙,咯吱咯吱,咕吞咕吞地把她的身体蚕食,仅仅留下一个面无表情的头颅。
最后,头颅飞过来对她说:“救救我。”
啊啊啊!
D两手飞快地捶打着床铺,直到她精疲力竭,改用嘴巴呼气时才停止。
她翻阅起手机上的新闻报道,一则短小的消息简单地介绍了此事。当D看见有一杜姓男子挺身而出以一敌六,救出受害者。受害者两根手骨骨折,无生命危险的时候,脑海里的怪像终于消失了。
“啊~~”D疲惫地地倒在床上。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也不去想任何事。然而几分钟后,她开启邪王真眼玩弄起关系线来,拆拆和和,融融分分。
在这些线里,她仿佛看见了过去,看见了她最初获得能力的那段日子:
D的父亲是一名刑警,和D关系很好。他时不时带着D打模拟枪战,在D18岁那年,还带她去了射击馆,手把手地教她枪的用法——D从小就受了她父亲的影响,对这些很感兴趣。
D的妈妈经常怪罪爸爸,说D以后要是干了刑警这么危险的职业,她就要和他拼命。
爸爸总是不好意思地说:“本来只是有点担心她的安全,想教她几招防身。没想到这孩子悟性高得很啊,一下子把我教学的欲望勾起来了。D啊,这样可不好,勾引你爸,你妈会不高兴的。”
D则一脸黑线望着她父亲。
即便如此,D还是十分向往刑警这么一个维持正义的职业。
也就在这时,邪王真眼这个仿佛为刑警量身定做的“能力”降临在了D身上。
D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父亲,她朋友。更不敢去医院——因为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患上了精神病,而且就算没有患上精神病,自己的能力是真的,去了医院也无济于事。所以她只能默默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或者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
转机出现在有一天D突发奇想,来到了父亲的房间,想利用自己的能力来审视父亲的工作——父亲桌子上堆积了大片散落的资料和照片,在它后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本省地图,十几个工字钉密密麻麻插在上面,几个标记点间还用红线连接起来,旁边附上了图片资料。
(看来是一个大案子。)
D如是想。她凑上去,资料上写的是关于一次缉毒活动。
(他上司要是知道他居然把资料带回家里研究,一定会批死他的……额,好像他就是组长?)
D有些不确定。
这时一股咖啡的浓香吸引了D的注意,她回头一看,她妈妈给她端来了一杯咖啡。此时正值十一月份,咖啡浓醇四溢,伴随着丝丝雾气侵入整个房间。D小心接过杯子,但面对母亲的眼神还是有些躲避。不过她妈妈没有说什么,就这样离开了。D知道自己的异常家人都看在眼里,但还是不想给她过多的压力。
感激之心转瞬而逝,D将注意力又转向了父亲的资料,她反锁了房门,开启了邪王真眼——用它来探索自己的家还是第一次。
D不像前几天那么焦躁,她安静地坐在父亲的案桌上,心平气和,学着父亲平时喝咖啡的样子——D抿了一口咖啡,略显灼热的咖啡侵入舌尖,D忍住,把杯子握在手心,感受十足的热量。同时脸部传来咖啡的温度,D嗅了一口香气,沁人心脾。此刻舌尖上微微的不适也已经消失,D又抿入一口咖啡,这次咖啡丝滑味苦的口感倾巢涌入,漫散了整个口腔。
舒服。
就这样,D坐在父亲案头上,眼前是无数密集的细线,她任随这些线如何摆动,如何消失又重建,她都只是平静地喝着咖啡,仿佛静物般看着这一切。
一杯咖啡过后,D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振奋起来,瞧着眼中的线,如同一名热血澎湃的干警对着棘手的案件摩拳擦掌。
她试着去操作这些线,例如去选择或者屏蔽掉一些线。神奇的是,这些线就像D身体的一部分,操控起来异常简单。
就像控制你的手指一样,你只是稍微想了一下,手指就动起来了——当D想看见某个物体的线时,其他的线就会突然消失,单仅目标物体发出的线,与思维完全同步。
(我想看见人际关系的线,而且是有实际意义的,至少认识一两年的那种……)
就如同手机一键清理一样,整个屏幕都干净了。刚才还庞杂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线,而现在只剩下了几十条。(作者:实际上D同时看几百万条线都没有问题,她的眼睛是跳出“维度”的,线的密集程度只是描述性的介绍。)
呼……
“哇哦。”D貌似很惊讶。
(那关系是爱情的呢?我想看到和我关系是爱情的线。)
刷,这个世界变得更清净了,D身上只连接了十条左右。
(十条?我和这么多人有爱情的关系吗?)
D有些疑惑,她顺着一根线看去,发现其中一根线居然连接了她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说她和她妈妈有爱情关系吧。
D又实验了几次,比如“宠物和主人关系的”和“发明与被发明关系的”,但显示出来的线并没有准确地连接这两方。
“看来我的眼睛不能甄别关系的内容,只能甄别出强度。不过这样也够了,以后就是去算命也能挣大发。”
D继续开始她的实验,一来二去,下午的时间就要过去了。
“啊咧咧,这个?!”D看着案头上散乱的资料,萌生了一个想法。
(图片上的受害者与犯罪者一定有很强的联系,即便它们也有很多其他的线,但要是有很多受害者,很多证据呢?)
D面前摆着大量的资料和照片,都是关于同一个犯罪团伙。如果这些东西引出来的线指向同一点,岂不是可以指明犯罪者的方位吗?
D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她对着照片赶紧放出邪王真眼,数万根大大小小地线条刷刷刷地向四周辐射开了。这点数量对D而言毫无难度,她只需稍微的去感受,就能发现线与线的汇合点。
哈,找到了!D的视野里,几百根线脱颖而出,它们指向了同一方向!D赶紧追查,可没想到的是,“犯罪者”离自己相当的近,而且还朝自己飞速赶来!
D赶紧跑到窗户口沿着线看去,发现线条的重点是一辆小轿车,它正向这个方向驶来。只不过,这个车子怎么这么眼熟?
D定睛一看,那不就是自家的车吗?里面坐着的正是她的爸爸。
(失败了么?不能通过照片或者字迹指明现实中的人。)
D不罢休。她在纸上写上她妈妈的名字,再用邪王真眼一看,并没有有意义的线指向自己的妈妈,不过倒是有条十分强烈的线指着自己。
(啊!原来如此,刚刚那些资料因为是爸爸整理的所以指向他。而且也不可以通过照片上的影像找到里面的人,而只能照到拍照片的人……也就是说,只有真正产生影响的事物还会有线连接。)
(不过太可惜了,不然就可以直接找到凶手了。)
D陷入沉思,不一会,传来敲门声。
(天,爸爸回来了。)
D这才发现她还在父亲的房间里,而且她还把父亲锁在了外面。
D赶紧缩在门后,打开了门,D的父亲瞅了一眼D,微微笑了一下,用手蹭了蹭D的脑袋,便坐到了椅子上。
D既想逃出房间躲避刚刚的尴尬,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欲言又止。
D:“爸爸~~怎么样?”
D的父亲:“很难说。”
D:“一杯咖啡的时间~”
D的父亲看着桌子摆着一杯喝完的咖啡,摇摇头,冲着D说:“一杯咖啡。就一杯的时间。”
(太好了!)
D有些激动,二话不说忙活了起来。不一会,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端到了父亲面前。
D的父亲抿了一口,说:“速溶的……情况就像你今天下午看到的资料一样。”
说着,D的父亲像开了挂的一口将咖啡闷进嘴巴。
“天哪,怎么这样。说好的一杯咖啡的时间。”D看见父亲猛兽般的行为很不甘心。
“就这样。我要现磨的咖啡,可是你给我的是速溶的,我当然一口闷啦。”D的父亲如是说。
“再说一点,再说一点。”D蹭上去。
“就一点?”D的父亲重复道。
“就一点。”D坚决地点头。
D的父亲一脸严肃道:“很严峻。”
然后他又放声大笑:“哈哈,骗你的啦,走,吃饭去。”
“你!”D指着走向厨房的父亲,颤颤巍巍。
不一会,D气嘟嘟地出现在饭厅,她专注地看着电视表示对父亲的不满。
(什么嘛!他怎么可能告诉我呢?我也真是傻。)
D看着都市一时间的新闻报道,心中想到。
正巧电视机播出了一条新闻:“今日早上九时许,在XG河上游发现男性死尸,现查明其曾经是卧底警察,曾多次帮助警方破获重大贩毒案件。现在他英勇牺牲……”
这……
D猛地想到刚刚父亲的举止。
卧底死了,那么缴毒行动自然也失败了……
(相当严重啊!)
D随即看向父亲,发现他已经吃完饭放下碗筷,说:“我今晚加班,先走了。”
而后他从房间里拿走了一大堆资料就出了门。
(他回来就是来拿资料的么。)
D看向母亲,发现她并没有抱怨,只是稍许有些担忧,不过她控制得很快,然后冲着自己说:“D,所以说不要你当刑警。”
额,妈……
夜晚,D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时不时地幻想自己用邪王真眼追踪到了毒贩的下落,然后将其绳之以法,却又担心父亲的阻挠和异样的眼光。
啊啊啊!
(怎么办?我这双眼睛一定能帮他侦破案件的,一定的一定的!可是他怎么样才会相信我?他会以为我在安慰他吗?还是觉得我在瞎闹呢?)
(不管怎样都要告诉他!现在他还没回来,趁时间想想。)
D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让父亲相信自己的方法。
深夜大概三点多钟,D听到了门开合的声音,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堆小纸片,和一支笔出了房间。
“你还没睡?”D的父亲一见到D就说。
“我有话和你说。”D双手后背。
D的父亲愣了一下,冷冷地说:“怎么,你怀孕了?”
“啊啊!我……怎么可能!你怎么想到哪去了!”D简直就要飞起来了,她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
“嘘……那什么事?”D的父亲问。
“一杯咖啡。”D伸出一根手指头,“我知道那个毒贩的行踪。”
“哈哈……”D的父亲走到D面前,猛的一敲,说,“快去睡,这种事劳不上您老操心。”
“真的!不信你来,你来么!”D拉扯着父亲的手臂,硬生生拉到了办公室。
“好吧,什么事你快说。”D的父亲妥协道。
D在桌子上摆出了五十多张一模一样的小卡纸,然后拿出笔对父亲说:“爸,你选出几张,写上你的名字,然后盖好,最后把卡片弄混,就这么简单。我去冲两杯咖啡,现磨的。就这么几分钟,相信我!写好,翻过来,洗一下。”
D的父亲不解地看着D急忙地跑出房间,然后望着这数十张卡纸无奈地摇摇头,写了起来。
数分钟后,D端着两杯浓香的咖啡进了房间,同时把灯开到了最小的亮度。
D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父亲:“双倍的,相信你听我说完,你一天都睡不着。”
然后D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她的双眼居然瞬间变成了蓝色,并且在昏暗的房间里透着光芒。
D说:“爸,这几天一直没敢和你说,我拥有特殊能力。你看。”
D很快的从纸堆中选出了七八张卡纸,翻过来一看,上面都写上了父亲的名字。
而D的父亲很是惊讶的看着D散发光芒的眼睛,那光芒犹如迷雾一般,神秘深邃。
D继续道:“我可以看见关系线,任何两个有关系的东西在我眼中都会形成一根根的线。比如你刚刚写字写在了这几张纸上。我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并且指出来。同样,如果你给我看和毒贩有直接接触的东西,他的衣服,他的家,他曾经的据点。我可以通过我的眼睛看见他的方位。甚至,当我们抓住他的时候,我还知道他的党羽在哪里,他的窝点在哪里,他的交易对象在哪里,他的一切罪证在哪里。”
“我能看得一清二楚。”D的眼睛炯炯有神,她直盯着父亲。
这一刻,D的眼神就像初升的太阳。
D的父亲抿了抿咖啡,说:“看来,一杯咖啡是不够了。”
……
时间回到现在。
D结束了回忆。她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刚刚则消息,并在“某一杜姓男子”上点了点。
(他被暗中操控着!D,你可以救他!)
(恩!事不宜迟,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