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定时去给白宓月洗着衣服,她虽仍是每日都多加刁难,但白梓默却始终古井无波。久而久之,白宓月便也觉得无趣。转眼一月之期悄然而过,她再无理由刁难,白梓默与小禾之间的关系倒也愈发亲近。

偌大的白府,白梓默却只有小禾这一个知心的人儿,心中难免陡生悲凉。只是转念一想,有这样一个衷心的丫鬟,总比自己孑身一人要好上许多。

“小禾,这一个月来你跟着我,怕是受了不少苦头。”白梓默望着正在忙忙碌碌的小禾,心中难免感慨。

玉莲已走,但小禾打理她的衣食住行俱是无比精心,她也是颇为喜欢这个丫头。只是对于她来到这里与自己一同受苦,心中隐隐怀揣着几分歉然,望向她的眸光也愈加温和。

“主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小禾将洗好的衣裳一一挂起,回头露出一抹暖暖的笑容,“小禾早早便说了,小禾不怕吃苦,更何况,难得能在这大宅深院里遇见一个和善的主子,小禾感激还来不及呢。”

白梓默垂眸精心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纤手带着那细细的银针,在布匹上不断穿梭,“倘若你在宓月房中,定然是吃香的喝辣的,万事不愁,又怎会同在我这里般受苦受累?哪怕是在膳房里捞个肥差,日子都会比现在滋润许多。”

小禾娇俏一笑,吐了吐舌:“我近来伺候小姐,倒是觉得小姐比那二房里的宓月小姐要胜出许多,至少性子温和,也不曾刁难下人。”

她抬眼看着梓默,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能得你这般衷心的丫鬟,也是一件幸事。”

白梓默眸中亮起几许光彩,轻轻一叹:“距离我的及笄礼已是不远了,届时我便能嫁入顾府,二夫人便再无理由刁难我,我们更是不用待在这府中受苦受累了。”

“姑爷出身顾府这等名门大户,想必是一表人才呢。”小禾掩着嘴儿窃笑,眉眼弯弯。

“嗯。”白梓默微微颔首,只是双颊却在不自觉中飞起红云,心中对自己这未来夫君,也是满怀期许,颇为神往。

小禾指着她微红的脸颊,打趣着她:“哈,主子害羞了。”

“你这丫头……”白梓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脸色渐渐好转,挥去了几分阴霾。

自己沦落至此,但小禾却依旧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自己,更是忠心耿耿,毫无怨言。让她怎能不心生感动?对小禾,她是满心的欢喜。只是苦于她既无银钱,也不受宠,只得连累小禾同她在这破败的小屋里兀自受苦。

环视着这间不大的小屋,布置清雅简单,朴素得几乎没有一点小姐的样子。单单看这间屋子,谁又能想到她曾经也是盛极一时的大房嫡女?如今却在二房的日益打压之下,变成了如此模样。

头顶上一轮烈日高挂,正午用膳的时辰日益接近,白梓默感受着腹中一阵轰鸣,眼中又是黯淡了几分。她与小禾的月俸,让她们一日只得用两次膳,况且昨日的饭菜还没有半点油水,她怕是已经数年不曾见过荤腥了。

“小姐,该吃午饭了。”随着小禾的声音落下,便是端着一些饭菜走了进来。

白梓默移步来到了饭桌前,今日的饭菜竟然比昨日里还要清淡。只有一小碟青菜,一锅稀得几乎见底的粥,还有几个硬硬发馊的窝窝头。

堂堂的白府大小姐,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也是让人感到可笑的。白梓默看看那寒酸的饭菜,顿时没有了食欲,她的吃食竟然连下人都不如。

看着白梓默的脸色,小禾面露难色,说道:“二夫人以我们主仆二人吃的少为由头,把我们这个月的月俸又给减了一半,就连这些饭菜都是我精打细算,同膳房的掌勺师傅一番争执之后才拿来的。凑合吃点吧。”

小禾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仿佛让白梓默吃不饱,穿不暖是她造成的一样。

小禾愧疚的样子让白梓默更加难过了,自己的丫鬟跟着自己受苦,不仅没有叫苦,反过来还向自己表达歉意。

“小禾,千万不要这样说,这又不是你的错。来,你和我一起吃饭吧。”虽然没有食欲,但是自己不吃饭,肯定让小禾更加愧疚的。

“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小禾怎么可以与小姐共食一桌呢。”小禾深谙自己的身份,不肯做出违背规矩的事情。

“你如果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啊,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你如果不听我的,那我也不吃了。”白梓默宜怒宜嗔,把筷子丢到了一边。

小禾一看白梓默居然生气了,只好答应了白梓默,在桌子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白梓默拿了筷子递给小禾,小禾又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只有一小碟青菜,两个人推来推去的,谁都舍不得吃。这副景象,白梓默心里又不好受了,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她如果过上了好日子,一定带着这个与自己共患难的小禾。

小姐既然这样待自己,小禾一定要誓死追随着小姐。小禾慢慢咀嚼着馒头,如此想道。

吃过饭,小禾将碗筷收拾走了。白梓默并没有吃饱,可是她们两个人的月俸根本就不够两个人的基本吃食。就这点钱,两个人要想吃饱,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这样每日里,清汤寡水,那些月俸好像也撑不到月底了,白梓默心想,自己必须要想一个办法了,这样子过下去,恐怕两个人都会饿死的。

白梓默转过眼,一眼便看见了床上的针线筐,里面躺着一些自己近日来做的绣帕和荷包。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准备以后嫁人的时候,给自己做嫁妆的。看到它们,白梓默脑中陡然冒出一个主意。这些东西虽说并不怎么值钱,可是卖了钱来,让主仆二人吃一顿饱饭也是好的。

“小禾,快来。”白梓默向着外面喊道。

“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禾正在洗碗,赶紧擦了擦手跑过来。

白梓默把小禾拉到了角落里,嘱咐道:“等会儿,你趁大家不注意,去一趟集市吧。把这些东西卖了换一点钱。”说着,白梓默把自己珍藏的那些绣帕递给了小禾。

女儿出嫁之前,在闺房中都要做一些女红留作以后做嫁妆的。小禾当然知道这是白梓默给自己做的嫁妆了。“小姐,这怎么可以?这可是您以后做嫁妆用的?”

“此一时彼一时了,你去吧,看看集市上有没有人要,如果有人喜欢,那你回来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做就好了。卖了钱,我们便大吃一顿,你说是不是?”白梓默游说着小禾。

可是小禾还是犹犹豫豫,为了两个人的生活,小姐现在竟是把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想到这里,小禾的泪珠便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又哭了,又哭了,你哭什么啊。”白梓默一边给小禾擦着眼泪,一边心疼地说道:“这些东西,我日后再做便好。”

下午,趁着白府人少的时候,小禾用包袱背着小姐的绣帕和荷包偷偷地出了门,来到了西京里最大的集市上,专门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摆了出来。

白梓默的绣品,用的是苏绣手法,构思巧妙、绣工细致,无论是鸳鸯戏水还是荷塘月色,尽数都栩栩如生,逼真不已,再加上那绝妙的配色,瞬间便吸引了一众女子上前。

小禾见状,稍稍抬高了价钱,只是十几文钱,对于这些贵夫人而言委实是九牛一毛。当即便笑吟吟地付了钱离开。

那群女人走了以后,又来了一群公子。公子们看着小禾面前那精致的荷包,也是喜欢地爱不释手,因为他们买回去之后,就可以向别人炫耀这是某个姑娘送给他们的了。

“小姑娘,你这个荷包怎么卖啊?”一位公子捡起了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问道。

“十文钱。”小禾小心翼翼地道。

“这么便宜。那我们几个人便一人一个,帮你收摊了吧。”几个公子,一人拿了一个荷包,爽快地付了钱,留给小禾收了摊子。

小禾数了数今天卖的钱,还真不少呢,以后再来几次,就能赚够一个月的月俸了。自己和小姐的日子就能好过一点了。

收拾好了东西,小禾快步赶回了府里,向白梓默报告着今日的收获。

白梓默也未曾料到,小禾竟然这么快就把所有东西卖了出去,更是换回了不少银钱。

当小禾把钱一文不少地交到了白梓默手中时,白梓默一脸惊愕:“那些绣品竟卖了这么多钱?”

小禾兴奋地连连点头:“无论是姑娘家还是公子哥儿,都对小姐的绣品爱不释手呢。”

白梓默拿了所有的钱塞到了小禾的手中,温声道:“拿着。”

小禾不肯去接钱,紧张地问道:“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禾,拿着,我的身份也不方便出入这个白府,以后你拿着钱出去买点吃的东西回来。”白梓默硬是把钱塞到了小禾的手中。

小禾犹豫一番,只得将钱收下了,说道:“这钱,我先给小姐保管着,以后花了钱,我再向小姐报告。”

“我相信你的,以后你掌管财政大权就好了。”白梓默笑着道,“既然这些东西这么受欢迎,那我就再绣一点,以后咱们两个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的。”

“小姐,小禾会努力帮忙的。”小禾心底也是油然而生一股喜悦,对未来更是怀揣着无限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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