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斋的前面是个铺子,后边是个院子。

铺子很小,院子也不大。铺子里面算是空空荡荡,院子里边,也差不多地空空荡荡。

铺子里边呢,放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而在院子里边,同样地,也是随便地种了一棵树,一棵即便到了冬天,好像也不会大面积掉叶子的樟树。

这棵大树,当然不是歌铭种的,而是租这个铺面的时候,一直就是自带的。

这颗长在这儿的樟树不算粗壮,也不算瘦细,对于这个不会说话也不会挪动的生物,歌铭说不上讨厌或者喜欢。毕竟他住在流湖的时候,从来就不会愁自己看不到花花草草、树树木木。反倒是赵上邪,倒是很喜欢,没事的时候,经常就蹲在树下,仰着头看着满树的郁郁葱葱,以及,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的叶子当中的一个废旧鸟巢。

渭城是大唐的西北之地,所以去年秋天的时候,渭城附近近乎所有的迁徙的候鸟,都是要一如既往地往南边飞的,再加上歌铭租来这个铺子的时候,已经是在冬天了,而赵上邪被歌铭捡回来的时候,只会是更迟。

所以赵上邪一直是没看见过住过这个巢里的飞鸟,那个一直被赵上邪所爱看的空空荡荡的鸟巢,也一直都是没有什么动静生息,只有几片黑白色的羽毛不声不响地躺在巢里,不知留下它们的过客,今春能否归。

歌铭不知道,赵上邪也不知道。

歌铭对此,也并不是十分关心,毕竟只是他还没见过的邻居,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在很多时候,可是顶顶管用的。只不过赵上邪,却总是在絮叨,没有过多地顾及早就挂到了地上的衣襟,只是仰头看着:“歌铭啊,你说南去的候鸟,能否还会记得北边的巢?”

关于这个问题,歌铭没有过多的思虑,回答得倒是随随便便:“应该是会记得的吧,只要它们还没死的话。”

那个巢躲在树里边,有些显旧,有些显破。歌铭也是看了它一眼,同时,又看了一眼看巢的赵上邪,想说,但还是把那句话并没有说出口:“或许是那飞走的鸟,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

赵上邪不知是不是蹲着抬头看确实是太累的缘故,还是出于其他的原因,微微扭了一下脖子,就是低下了头,看着地面,有点闷声闷语地说:“那你说这个巢,是不是也在等待那飞走的鸟?”

“肯定的吧,因为巢也知道鸟不是因为不要而走,只是出于无奈,所以现在还留着几片毛,在等。”

“那你说这个巢要是等了好几年还没等到离开的鸟,会不会不想再等下去了?”

歌铭无奈道:“我不是那个巢,我怎么知道?再说,我也才搬来没多久,怎么回知道飞走的鸟有多久没回来了?它们,说不定早就死在南边了。”

赵上邪不说话,只是在心里静静地呢喃:“可我没有死在北边,那南边的人现在还在等我吗?”

……

歌铭看着赵上邪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说中了他的伤心事,只能又是撇了撇嘴,相劝:“其实我估计那飞走的鸟,恐怕是一时忘记了路,还没死。”

“哦……”

“你没事了?”歌铭微微提高了语调。

“我怎么会有事?”

“我看你好像就有事。”

“真没事。”

“嗯,好吧。”歌铭点点头,他实在是不清楚赵上邪这个时候,想的究竟是些什么,本欲转身,但突然好像又是想起了什么,就又对仍旧蹲着仰头看鸟巢的赵上邪说了一句,“你这样,很伤脖子的哦。”

赵上邪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瞥了一眼歌铭,冷冷又不屑地从齿间吐出一个字——“滚”。歌铭很识相,缩了缩脖子,走了。

歌铭知道,或许这个巢,应该是勾起了赵上邪的某些心思,只不过他不肯说,歌铭也不能知道。

但一定是有故事的,一个很长的故事的。

……

……

……

之前那些已经发生在了长安的林林总总,歌铭不清楚也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不可能装作不知道,而继续地装模作样地待在渭城,守着一个小铺子,卖弄几个方子,再揣着几百两的银子而安然无恙。

对于那个一天到晚说是如何花尽心血气力地把一个抱在怀里嗷嗷待哺的小屁孩,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的为师不尊,总爱嬉笑怒骂的师傅,歌铭还真的是有点放心不下。

万一那个那样子进长安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师傅,然后万一又在长安里不小心触怒了皇帝,惹得人家龙颜大怒派出顶顶尖的高手把他给杀了,那样的话,歌铭觉得这么弱兮兮的自己可能是一辈子,包括下辈子也替他报不了仇。

但是报不了仇归报不了仇,自己,至少也得早点赶过去,要是发生个万一,也好给师傅收尸守孝啊,否则,歌铭会觉得很难受的啊。

所以歌铭思考了很久,决定了要去长安。然后又思考了很久,决定再拉赵上邪一起去长安。

在这之前,关于什么时候同赵上邪摊牌,歌铭也是考虑了很久。算来算去,思来想去,歌铭觉得今天其实是个最好的日子了。因为他翻了那么长时间的黄历,发现今天这个时候,竟是上上大吉,所以他才会这样地摆下了一桌的酒菜,跟赵上邪摊牌。

最后,赵上邪也是同意了,所以,歌铭显得很高兴,高兴到也就不在乎那壶又被赵上邪拿在手上,仰头喝了个精光的酒,还有正在被对方大快朵颐的酒菜。

反正,这笔账终究算是值了。

所以,歌铭靠在椅背上,傻呵呵地笑着。

看着歌铭笑,心情并不十分好的赵上邪,在这个时候,倒也是没有心思再吃下去了。因为他现在终于是决定要回去了,回去小糜村,回去面对眉如山重的人,所以,他现在的眉也很重。

赵上邪放下了筷子,瞥了一眼仍旧是在笑得歌铭,感觉极度不爽:“你说,你到底是在笑什么?”

歌铭仍旧是在笑,笑个不停:“就是高兴!”

“高兴什么?”

“什么都高兴!”

……

这个时候,赵上邪也不知道到底可以说些什么了,所以他也只能是换个话题:“你这么着急去长安,但为什么要等到一个月之后呢?”

“因为许簌簌一个月之后也要回长安了?”

“那个胖子?”

歌铭满额的黑线,他想要是许簌簌听到这个说法,一定会大为光火导致身上的肉都颤上两颤:“那是我二弟。”

“你的胖子二弟?”

歌铭无奈,他知道在这个话题上自己是争不过他的,所幸点了点头:“嗯。”

“你想跟他搭个伙?”

“嗯。”

“不对。”

“为什么不对?”

“上次我听见还是你凑的许簌簌那个胖子回的长安。”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你承认你是不是因为想攒钱?”

“……”

“我说是吧。”

“……”

“哈哈,歌铭你个财迷!”

歌铭大怒:“你知道去长安,一路上得花多少钱吗?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买辆好的马车都得上百两银子,银子你挣啊……”

“哈哈,歌铭,**的就是个财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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