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第十三条大街的名叫药斋的小药铺子里没有药,没有什么救人的或者毒人的药,当然,这些都是得假使歌铭洒放在墙角的老鼠药不算的话。所以,药斋里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拿来存放药材的药柜子,因为那是多此一举,当然也有原因是在于歌铭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或者铜板去购置。药斋里也没有别的药店那般隔着几步远就能闻到扑鼻药味的基本属性,铺面里空空荡荡的,不发霉不发臭也就算是顶顶好的了。

所以,歌铭开的这个叫做药斋的小铺子很名不副实。

只不过关于这点,歌铭也没有多想,他也从不为此感到什么羞愧脸红。因为他自一开始打算的就不是什么悬壶济世、施医赠药。歌铭始终是在告诉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本就没那点本事,只不过看得几本医书、背得几个方子,能够误打误撞,卖得几两银子,便是顶顶好的了。

所以他很自然地带着一个落魄似乞丐,如果面前摆一个破碗说不定就会有人往里边扔钱的这么一个自己糊里糊涂地在路上拾回来的陌生人,慢慢悠悠地走进了自己的宝贝小铺子。

走得慢慢悠悠不是歌铭在摆什么谱,不是说自己要救别人一命就会迈着将军步子,趾高气扬地昂首阔步,像只大白鹅一样漫不经心。而是歌铭在考虑到后边跟着的人,在考虑后边跟着的陌生人。因为他可以看出来,自己后边这个人现在很不妥,而且不妥到快要死了。

歌铭不是很喜欢看一个人死掉去,当然敌人肯定不算在内。而不管怎么样,事实在那儿摆着,歌铭至今还是在杀人方面,保留着第一次,算得上是一个“处男”。当然在那个方面,歌铭也是算一个根正苗红的处男。

可是做是没做,但是看总归是看过的,而且歌铭也做过了帮凶。在来渭城的那条大路上,歌铭亲手射了一个自己出山碰到的第一名修行者。然后,那位意气风发神采风扬的被射的就死了,而跟着他的那群蒙面黑衣小弟,也都死了。

所以,歌铭不算是恶棍满盈,但也承认双手沾过鲜血。

但正是因为见过了死亡,所以歌铭才不愿意再见死亡,或者说是那些没有意义的死亡。

更何况,这个曾经随风潜入夜,随夜遁入自己铺子的男子,应该肯定很有故事,甚至还有一身的歌铭羡慕已久的修为。歌铭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跟自己接触的会修行的人,譬如他就是因为看见了车大师,才会在考虑和计算之下,射出那两支箭一样。

关于这些,玄奇点的说法就是都是机缘,要是有勇气去抓,并且抓住了,才会获得自己想要的,和有能力去拒绝自己不想要的。

歌铭从小就听自己师傅的教诲,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师傅以前说过一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师傅说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做善人的标准,只要能够做到,就差不多是一个好人了。当然在这之后,还有一段话,说的是自己做人做事要这么做之外,然后也要学会和要有能力去拒绝别人的不欲施于人的行为,否则,就是如同栅栏之内的家猪,逃脱不了被屠宰的命运,只有学会那些,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逍遥游……

……

……

……

关于小时候很多的从师傅那里听过来的话,歌铭很多都是觉得有道理,所以他都记下来了。所以他也是为了师傅口中的那个逍遥游的目标而奋斗,毕竟他好像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去奋斗。

自古以来就有词名同床异梦,这个词很妙。虽然说的是夫妻两人不齐心,但是这么最最浅显的四个字,也可以扩展开去,恰如天下诸人有天下一样广阔不同的梦,有人有江湖梦,有人有仕途梦,有人有金银梦,有人有长生梦……而歌铭也有自己的梦,那就是逍遥梦。

所以歌铭挺自豪和骄傲的就是自己不算活得浑浑噩噩,只求温饱什么的目标而去埋头奋斗无聊的终生,他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颇为有趣的人。

当然现在,歌铭还是在为自己的温饱问题而着急上火,但是不同的是歌铭不会只肤浅于这么一些些。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的时候好累。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心累的原因有很多,而现在,歌铭很清楚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究于那位自己带回来的男人。

而关于那位,歌铭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这个歌铭在聊天之中问出来名字叫做赵上邪的男人活得也很累,同歌铭一样,不是说他真的生活难以为继,苦于生计的累,而是他这个人做人做得很累。

歌铭知道他看去外表无恙,但是就像那晚自己所看到的那样,这个男人的体内很乱,翻江倒海的乱。

他的体内气海在翻涌,碧浪滔天:灵力在崩毁,杳然化气;吸纳进体内的天地灵气在全身各个筋脉像是一群脱缰野马一样乱窜,冲撞着脉壁,出现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肉眼难见的裂隙。而在他的身上,还存有另一股气息。

关于这个,歌铭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能够确定。因为那晚,这个人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但仅仅只是惊鸿一瞥,歌铭就可以确定,那是一股很浩然、很强大、很凛冽的气息,按在这个男人的胸口,聚而不散,就像是一个攥紧的拳头,亘在胸膛,悬在心肺在上。

而在这个像是拳头一样的气息之外,包裹的又是另外一种灵力,是属于赵上邪的灵力,缓缓而聚,覆而不侵,就像是一个拳套,试图收拢,然后慢慢地消泯,只不过,直到现在,应该还没有成功。

歌铭猜想,大概是因为这个落魄的叫做赵上邪的男子现在还是很弱,很是虚弱。所以,他只能选择压制,并且试图平息自己灵窍里边临近崩溃、正在肆虐的气海。

但很可惜,凭借他现在仅存的能力,还不行,还远远不行。

所以在挣扎多日,盗取许多的药材和尝试许多的方法之后,在歌铭遇见他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放弃了,因为他找得到能够救自己的人,但找不到会救自己的人,也自己救不了他自己。

无药可救,无救等死。

而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渭城里面,他孑然一身,所以自然也没什么去处,没什么讲究。所以他就很随便地靠在了街角,然后静静地,静静地等死。

在和着血啃掉了一个冷硬馒头之后,赵上邪扭了扭脖子,抬头看着仍旧是灰冷的天穹,淡淡一笑,自嘲:“嘿,果然到快死了,才觉得自己还没怎么活够……”

只可惜后来,碰见了歌铭,碰见了这么一个好管闲事的家伙。然后,等死的赵上邪就没了自己之前计算好的所有的然后,简称就是——没死成。

曾经不想死,现在好不容易愿意死了,没死成,是曰,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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