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的第十三条大街上很寂寞。

虽然渭城作为大邙和大唐交易的一个窗口,已经是在两个皇朝的有心人的眼里,举足轻重,已经是聚集了很多要财不要命的逐利游商,从天南海北地来到了这里。按照道理,这里应该行人如织,不缺人烟。可是,所有来这里的有钱人,都是像苍蝇一样,叮蛋只叮蛋的那条有滋有味的裂缝,而不会花大力气去从另一端凿个缺口。

所以,所有的有钱人,很少会来西城,因为东城比西城更大更繁华,并且集中了近乎全城的皮毛活牲交易,还有,那里是整个渭城的政治集中地。

没有人会吃吃空逛到西城来,即便有,也不会逛到西城最最里边的第十三条大街上。

歌铭在住进这个有店面有房间有小院的铺子的时候,开始是很开心的。毕竟,算是花了很少的钱,赚到了。而且,里面的生活用具也都留了下来,这样让他对在这里生活下去的信心,又增加了好几分。所以,歌铭在热了热之前买来的,现在吃剩下来的三个肉包子之后,充满力量地整理了这个自己要生活好久的地方,他甚至很兴奋地把小院里面几棵杂草都给拔掉了的。

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他兴奋,二是因为,没人,闲得慌。

歌铭出上宁村的时候,这边就已经不下雪了。而到了现在,阳光都已经普照很多日子了,整个渭城的积雪就都已经消失殆尽了。虽然整个城市还现在巨大的西北地寒流当中,但是,通往这边的道路,已经很通畅了。所以,歌铭掐指一算,就知道,这个渭城,停顿了一段时间的交易,又是要大张旗鼓、大赚其钱地开始了。

只可惜,在西城的十三条大街,出现的人,还是不多。

歌铭双手捧着滚烫的劣质红泥茶壶,望着店外的空空荡荡,他的心里也变得同样的空空荡荡。他颓坐在椅子上,眼帘微合就像是惬意地要睡着般。他仍旧是穿着自己那套出流湖的青衫,跟偶尔来往的行人臃肿的穿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歌铭此时表面很平静,行为很惬意,可实际上,他那颗急着挣钱的心脏早已急胀到肿了。

因为,快要没钱了。

水亮色的太阳不急不辣不刺眼,已经吊到了正上方。或许是心有所念,或许是时来运转,或许是老天爷不想让这个远道而来的小店主、小郎中过于的失望。中午时分,终于有人踏进了这冷清的铺面。

歌铭睁开微眯的眼,很热情地凑了上去,因为这是自己的第一名顾客。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但歌铭相信既然开了这个头,那么,后面的事就理所当然的会很顺利,然后自己以后就会财源滚滚。大赚特赚。所以,歌铭止不住地笑了。

但是这种笑很容易让人误会,所以那个根据牌匾写的两个字进来的杂役状的中年男子很诧异。“莫非,这家药铺的郎中,非是失心疯?”

歌铭再厉害也不能揣测到他人的人心,所以,他很自以为然地就把这位自己的顾客的面部微表情,理解为是对自己的满意。

“看什么病吗?”歌铭也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雅,毕竟自己现在是个郎中,是个医生,自然是要有一副高人模样。

“就抓个药而已。”来的这位大致扫了扫歌铭店里的情况,竟然发现这个药铺,会是空空荡荡,而这位应该是郎中的存在,竟然会是这么年轻。这不能怪他,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觉得一个好的名医应该多是白发苍苍。因为医术是需要时间和实践的积淀的,一个嘴上无毛的小郎中,能看好什么?

但是这位中男人倒也不好意思转身就走,反正自己是来抓个药的,即便这位郎中再年轻,抓药肯定是不会错的,所以,就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歌铭。

歌铭其实心里是有点失望的,因为他店里没药,但是现在这个职业所赋予他的责任还是让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张单子。

“你是腿疾吗?应该是伤了脉络吧。”歌铭看了一眼单子,就抬起头,看着这位神色之间充满怀疑的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他虽说不会针灸,不会推拿,不会干很多的事,但是他一看几种药材的配置,就知道了是要干嘛,明显是治疗经脉淤塞之症嘛。同时他看见这位男子进来的时候,脚步略略与常人不同,所以,他很快地就知道该如何向这位仁兄忽悠,哦不,是诊断和治疗。

“恩。医生看出来了?”男子终于是收起了轻视的目光,恭敬地问道。

“撩起来看看。”歌铭懒得正面回答,他可是个骄傲的人,虽然他不会为之前眼光里少许的轻视而生气,但是,他为问出这么白痴的行为而稍显鄙夷。

“不看出来我跟你讲干嘛……”歌铭心里不屑地嘟囔。

……

在仔细地看完那条略带些疾病的左腿之后,歌铭收回在人家腿上捏来捏去的手,微微沉吟片刻,好像是陷入了思考当中,显得高深莫测。当然,这个好像和显得是在中年男子的眼里看来的。歌铭此刻确实是在思考,但不过他是在综合好多医书上的内容,在根据实际情况看看有没有对的上的。

“额,你这病,很难治。伤了经络,而且当时没仔细看后没好好休养,落下了病根。当然,这张药方开得也不错,确实是有缓解症状和治疗顽疾的效果的。只不过,稍显下乘,治标不治本,容易复发。”歌铭的眼睛盯着这个自己的第一位病人,很仔细很认真地说。

“医生,那怎么办?”中年男子显得很恭敬很急切,有求于人当然是要做足面子工程,所以,多年的生湖经验让他此时显得极为的诚恳。

歌铭不说话,只是伸出了手,纠结了片刻,然后比划了一下,淡淡地说:“五钱,我给你再开一个方子。”

“好。”中年男子很爽快地掏出了钱,放到桌子上。他觉得既然是要来看病的,而且这个医生好像也没那么差,只要能好,那钱就真的是身外之物了。

歌铭很诧异,但旋即就反应回来了,喜滋滋地收下了钱。这是他的第一笔收获,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

但歌铭向来是有收钱办事的好习惯,所以他取来笔,蘸了墨,把那张药方拿来,轻描淡地在药方之上,划掉了一味狄麻草,又加了一味一两蝎毒。而且还边写边说,“这位蝎毒,你别乱用,一定要沙漠里的成年沙蝎,而不是普通地方的蝎子,这是用阳毒而非阴毒。切记啊!”

中年男子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恩,记住就好了,自己去药房开药去吧,我这里只看病,不卖药。一日两剂,连服一月,就应该好了,期间少用力多休息。切记……”

……

歌铭把这位被自己忽悠得七荤八素的第一位病人亲自送出了自己的铺子,他开得倒是真的方子,这肯定不是骗他的,但是说是忽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要的这五钱好像有些多了,因为自己就划了一横,写了几个字,就入账了。

歌铭很庆幸,自己的生活费,有了。

……

只不过,渭城里虽然人多,但是也不缺药店,更何况怎会有人回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看病呢?所以,像这样的好日子似乎是到了尽头。歌铭连着坐堂三天,就再也没有第二位病人来过,所以,他现在的心都要炸开了。

如果歌铭幽怨的目光是个锤子的话,那么对面那个房子和后面高大的城墙,此刻恐怕都已砸塌和敲烂了。

歌铭在纠结了好几个晚上,起来连喝喝好几杯茶,持续几天的焦躁和烦恼之后,歌铭终于是下定决心,作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他得去下套了。

这虽然是有些不太好,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些坏事,得做还是要做的。

为了吃饭,死不足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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