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洗脸啦!”伴随着红铃清脆的喊声,一个娇小苗条的身影闪现在云凡面前。云凡吃了一惊,早晨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他的脸庞,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等他定睛一看,大叫一声,他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伸个懒腰,还没穿好衣服。

“你干什么!”云凡神经质地叫道。

“给公子洗脸啊。”红铃淡然地说道。

“不要啦,我自己会洗。不对,我还没穿好衣服。等等,我昨天穿衣服呢?”云凡说得语无伦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嘻嘻,公子昨天穿的衣服已经被我给洗啦。”红铃一脸的嬉笑道。

云凡不知被什么搅乱了头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怒吼道:“你不要随便进我房间,也不要随便动我东西!”云凡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说,等他看到红铃红红的双眼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

“你•••不是•••我,不是说你••••不对,我只是说•••”云凡被她搞得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说。

红铃两行清泪刷刷地流下来,一句话也不说,飞也似地跑了出去。云凡心道,不好,赶紧去追,跟着就追了上去。

刚出房门,红铃已经不见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正巧这时店小二端着一盆水走过来了,云凡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问:“你知不知道红铃到哪里去了?”

店小二先是一愣,接着笑道:“你说那个红衣姑娘啊,她刚才跑出去了。”云凡一听,一个翻身就下了楼梯,店小二刚想叫住他,可那里叫得住。云凡没有了毒功内力,但有气道内功,轻功使起来也是比常人快许多。所以,一听说红铃出了店门口,就什么也不顾地跑了出去。

在大街上跑了好大一会儿,却连人影都见不到。这时,只见周围人都指指点点地看着,不知怎么回事。云凡生性不流于世俗,也理会别人的眼光,当下也没在意。走到一个华丽开阔的大门前,前站着一个红衣姑娘,似乎是红铃。

云凡上前一拍她的肩膀,结果转过一掌粉腻滑脂的脸过来,不由地愣住了。

“吆——公子你找谁?”对方嗲声嗲气地说道。

云凡脸一红,说道:“我找红铃,认错人了,对不起。”

那女子嬉笑道:“红铃没有,小红要不要?”

“小红?”云凡疑惑地摇了摇头,抬头一看,一块大匾上写着“翠红院”三个字。云凡心道,这是什么地方。莫非是——

云凡心中一惊, 那个姑娘已经对他拉拉扯扯的了。云凡赶紧甩开,头也不回地飞跑而去。只见河边有一颗老柳树,便靠在柳树上喘气。

“走开,臭乞丐!”云凡听到了,似乎在赶旁边一人。等那人再喊的时候,云凡意识到是说自己。云凡见对方不过是个长相凶恶之人,似乎是个地痞。听他这么一说,怒火中起,一掌过去拍了他两个跟头。

那人哎呦地捂着肚子,起来跑走了,边走边叫道:“这臭乞丐,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云凡这时往河中一看,河中倒影显现出一个身穿睡衣,头发散乱的人。

云凡看了自己这副德行,嘿嘿一笑,见旁边一家人家晾衣杆有几件衣服。云凡一看,便顺手牵了几件,穿在身上,正好合适,却不像一个侠客,像一个公子爷了。

云凡哈哈一乐,便大摇大摆地走上大路。不巧,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就向前扑。云凡急中生变,一个跟头,这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云凡回头一看,只见是个老乞丐,破破烂烂,满身烂泥,一只有着伤疤和泥污的大腿,横在路上,腰间一个酒壶酒盖开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飘了出来。这个乞丐喝足了就躺在路边呼呼大睡。

云凡本来想发作一番,想看看是谁这么恶作剧,却见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乞丐,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不去管他。

云凡刚转身,只听他呓语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云凡笑道:“看你的样子,真是活神仙了。我自是比不上。”摇一摇头,便转身要离开。

只听那乞丐又呓语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云凡笑道:“连乞丐也吟诗,读书人就只得去讨饭去了。”

云凡再次转身,又听那乞丐道:“佛曰众人平等,乞丐、读书人也是一样的。”

云凡再次回过头来看他之时,只见他已经端坐,眼神炯炯,似乎射出电来。云凡这才知道此人非等闲人,一同坐下,说道:“乞丐怎么就和读书人平等了?”

乞丐道:“读书人也是人,乞丐也是人。都吃饭睡觉撒尿拉屎,如何不同,如何不一样了?”

云凡笑道:“你说得倒没错,不过读书人胸怀义理,兼济天下;而乞丐却不思进取,这才落到今天的地步。”

乞丐道:“既然兼济天下,那我为什么还会有乞丐?显然你说着义理没什么用。”

云凡一时答不上来,乞丐道:“难道读书就高人一筹,不读书便敌人一筹了?那书产生之前,人都是低劣的了?”

云凡道:“史前之人,毫无礼仪法度,野蛮落后,自然是低劣的了。”

乞丐道:“那么三皇五帝,传说中的仁圣之君,照你来说,自然是不明法度,野蛮落后的了?那时可没听说有什么书。”

云凡道:“自然不是,三皇五帝乃典范之君,禅让美德流芳百世,后世皇帝无一人能比,怎么能说是不明法度,野蛮落后的呢?”

云凡一说这话,愣住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乞丐呆了半晌,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云凡道:“难道你不是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吗?”

乞丐摇摇头道:“我以前是王爷的儿子。”

云凡吃了一惊道:“您是王爷的儿子,怪不得知道这么多道理。那您为什么后来成了这个样子呢?”

乞丐苦笑着摆手道:“往事如烟,稍瞬即逝,人生过来,不也如同梦一般?你做到梦和以前经历的事情,恐怕不易分得出来吧。”

云凡听到这些言论,只觉得新奇异常,想想自己做的梦有时候很真实,以至于过了很久自己还以为真的发生过似的。

云凡点点头,乞丐道:“做乞丐有什么不好,逍遥自在,无人拘束,不管世俗礼数约束。就算皇帝来了,也管不得我。”

云凡微微一笑,头一次听说有人喜欢做乞丐的。乞丐见他一笑,便明白,说道:“人生苦短,当肆意行之。”

说完,抽出腰间葫芦,大口大口地喝酒。云凡闻到这酒香,不由地咽了口口水。乞丐听得,笑道:“不嫌我这乞丐脏么?”

云凡摇摇头,乞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这千年一醉一般不给人尝的,今日你我有缘,便给你一口尝尝。”

他递过葫芦来,云凡接在手中,只觉得这葫芦异常沉重,似乎不是一般的木制葫芦。等一碰到葫芦口,只觉得这葫芦质地似乎如同某种石头,十分滑腻,再闻一闻酒香,一股清香直窜脑门,忍不住喝了一口。酒入口中,一股绵绵的愁思涌上心头,似乎哀怨,似乎思念,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好多事情,师父、大哥、欧阳倩、陈楚楚、独孤傲雪和穆红铃,一幕幕的场景都闪现在他的眼前,真的如同梦幻一般,似真似假,已经难以辨别,想着想着,眼泪流了出来。

乞丐问道:“怎么样,我的酒好喝不好喝?”

云凡道:“回味无穷,不过我怎么会这么伤心?”

乞丐哈哈大笑说道:“这酒又叫竹泪青,听过斑竹一枝千滴泪?”

云凡道:“那不是说湘妃和舜帝的爱情故事么?”

乞丐笑道:“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这酒催人泪下,若是一个人经历了情感纠纷,便会流泪。要是一个身世落魄,也会流泪。总之,伤心之时,泪如雨下。”

云凡奇道:“前辈既然如此落魄,刚才见你大口喝酒为什么不会伤心?”他这时已经改称前辈,知道他非一般乞丐。

乞丐笑道:“我之前说过,做乞丐有什么不好,怎么能是落魄呢?”

云凡报以一笑,说道:“我的确没有前辈的胸襟。”其实这酒喝的时候只是有点微苦,但这苦却细细微微,触动人的感觉,人就觉得有点感伤,就会联想之前的伤心的时候。云凡伤心时候倒也不多,只是有很多遗憾,加上酒的作用,便会伤心到流泪。他实在不知道这葫芦材质上散发的东西会让酒喝起来让人觉得悲伤,并非酒本身有这种作用。

云凡接着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乞丐笑道:“我不过一乞丐,又有什么大名了?我姓惫,名叫苟杳。”

云凡喃喃道:惫苟杳,被狗咬!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说道:“前辈不要说笑?”

惫苟杳使劲儿拍了云凡的脑门一下,说道:“臭小子,你敢笑我?”

云凡连声道:“不敢,不敢。惫前辈。”

突然,路旁一阵銮铃响声传来,几个身穿深红色衣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去,每个人背后无一例外地写着一个大字——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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