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死神才是第一个闯进亘古之井的?”梦无痕懵懂地说道,泪迹斑斑的脸上,眼睛有些红肿。

“算是,又不是。”清胃道长说得含糊其词,模棱两可。

“清胃道兄,你就别卖关子,吊我等胃口了。”死神的传说,张伯未曾听闻,兴趣渐浓,清胃道长这么一停顿,张伯抓心挠肺,欲罢不能。

清胃道长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按照昆仑古碑记载,死神算是以死试法,以身应道。虚无是宇宙中唯一一种不需要证明其存在的存在,人类意识无法穿透也无法触摸,而虚无又以死亡的形式表现,死亡可以无限接近虚无状态,回归宇宙本质。死神为了验证死亡能否破译宇宙最终秘密,达到非虚无本身,他决定以死尝试,而试金石便是亘古虚无缥缈途。”

“可亘古之井前有仙人潭弱水炼化的结界,后有玉玄清气作为天然屏障,死神又是怎么进入亘古之井的。”梦无痕隐约记得张伯曾提及元始天尊为屏蔽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对盘古幡的骚扰和歹意,打下了强大的结界,她不相信死神有那么强横,能打破结界,可打不破结界,死神又如何进入亘古之井,试验虚无缥缈途呢?这还真是前后矛盾,无法解释的问题,梦无痕颇感费神,忍不住问道。

“这就绕回是与不是的话题上了。”清胃道长捋了捋银须,混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接下话题道:“死神乃灵子浓度极高的生命体,也只有高浓度灵子体才能够修炼四大天书《上古死术》中的灵力诀,死神的灵力天生就比寻常人雄厚,何况又修炼了灵力诀,黑斗篷根本无法掩藏身上强悍浓郁的灵力气息,可是虚无中的虚天生就是死神的克星,虚好吞噬灵子,死神为以防万一,只好将灵婴凝结成阿赖耶识种子,锁在芄枯灵根中。”

“可没了灵婴,如同修真之人没有了元婴,那死神不是灵力尽失,灵术皆无?”张伯惊愕道,散尽一世修为,这岂可儿戏。

“然也,可死神之所以被奉为死神,是因为他独一无二的体质能够无限制的召唤灵子,只要灵婴不灭,他并能死后重生,不死不灭。但前提是一个时辰之内他必须吸收够量的灵子激活沉睡状态的灵婴,并将灵婴重新吞入体内,在丹田炼化。”清胃道长娓娓道来。

“那••••••”梦无痕脑海又冒出了一个疑问,可刚启齿,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惊呆了。

虚无缥缈途上的幽幽寒气变得狂躁不安,在昏暗的火光照射下,一股强大的寒流如龙腾于渊,掀起翻天巨浪,汹涌澎湃,海沸波翻。又似混沌初开,穹窿砰磕,群魔乱舞,怒气冲天,欲将天塌地陷,复辟混沌之初。

“不好,小鬼未能闯过生离死别门,凶多吉少,性命堪忧啊!”清胃道长顿觉不妙,缥缈途上寒气肆虐得如此疯狂,足以天崩地裂,万劫不复,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众人面如土色,坐立不安,粗气不敢喘。梦无痕黯然失色,涕泪如雨,倘若阴阳相隔,连生离死别的机会都没有,她望着缥缈途上耀武扬威的寒气,心里默默祈祷,在渴望生命中的那一点绿,如沙漠中的绿洲,能够创造奇迹。

轰——

腾空的寒流似被斩断的蛟龙,劈成两截坠落在缥缈途的浓郁的气道上,轰散了寒气,寒气就像被屠灭的群魔,偃旗息鼓,朝井壁的密纹中溃散,海枯石现。

黑暗的尽头是光明,当最后一丝寒气钻入井壁密纹时,密纹中散发着温柔的光,照亮前方的路途,三千道义如燕雀盘旋于顶,鸟啼之声似天籁之音,令人沉醉神往。而眼前的鸿沟也神奇地上涌,和沟沿齐平。

“这,这,这••••••妙哉!壮哉!少主真乃奇人也。”张伯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杨剑雄化险为夷,忠心耿耿的张伯能不激动吗?那可是冥虚的中兴之主,是冥虚的希望和未来。

“想不到,真想不到,小鬼竟然还有通天的手段,原以为回天乏术,没想到峰回路转。神奇啊!”清胃道长也觉得不可思议,啧啧称羡。要是让他知道破镜从圆,估计清胃道长就得叹服了。

“过关了?”梦无痕如梦初醒,得到张伯的回应后喜上眉梢,破泣为笑,面如纸色的脸上飞起了一丝霞晕,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如踩祥云,恨不得尽情歌唱。

“别庆幸太早,这才是生离死别门,后面还有死后劫生门和生死骨肉门,亘古三门一关难于一关,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赶紧赶到二、三截指骨间,替小鬼助阵吧!”清胃道长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理智告诉他,这才只是开始,不管杨剑雄,还是他们,都将面对更大的危机,更恐怖的凶险。

“事不宜迟,那还耽误什么?走!”关乎杨剑雄生死存亡,张伯岂愿置身度外,耗费时间,他果断的提议道。

清胃道长的一瓢冷水,如腊冬冰泉,浇得梦无痕透心凉,从云端跌落到黑暗的深渊,微微有些血色的脸上,再次布满了愁云,情绪低落,想到爱郎只身犯险,九死一生,生死未卜,稍微安抚的心又悬了起来。

和尚还陷在希望和绝望的沼泽中,努力的在绝望中寻找希望,而拉拉咕觉得自己是打酱油的,好不容意都被剥夺抹杀,实在郁闷,他感觉自己的言论还没来得及酝酿,就被溺水沉淀了,只剩悲哀。

几人各怀心事,气氛不算融洽。在三千道义幻化的柔光照射下,向亘古之井的二、三截指骨间迈进。

杨剑雄被卷入铜镜后,“心”形匣子的盖子缓缓开启,铜镜在匣子中圆盘似的极速旋转,“嗖”的一声,飞碟似的从匣子中飞出,穿越无尽的黑暗,落入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镶嵌在雕龙镂凤刻祥云的挂板的龙纹弧线镜框中,镜光乍现,光芒万丈,一个人影踏出,缓缓落于金砖之上。

朱漆门,同台基,珊瑚窗,檀木梁,金丝楠柱,琥珀酒,碧玉殇,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玉,酒如泉,置于桌案,琴音涔涔,从逶迤倾泻的水晶珠帘后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帘后何人?披纱拂琴。琴声嘎然,玉指压琴。莺声起:“自娥英心凝结,潇湘竹上漫滴落,斑斑驳驳。伤情时节,镌为别离的萧瑟,每每残阳伴歌,风泣愁雨歇,呜呜咽咽,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苦怨无处诉说。道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自古多情空余恨,无情反被多情恼。”

“楚湘玉,既然意会无情反被多情恼,何必作茧自缚,酿一段情殇呢?”杨剑雄淡淡的问道,帘后的人他岂会不识,五百次的回眸,换来来世的一次的檫肩而过,五百次的檫肩而过,换来来世的相遇,五百次的相遇,换来来世的相识,五百次的相识,换来来世的相知,五百次的相知,换来来世的相爱。

而他们?恰恰确少了五百次的相知,一段孽缘,一段错爱。

“无情虽被多情恼,好过痴情变多情。”帘中人悠悠地叹了一声,尽是无奈凄凉。突然,她寒眸一冷,冷漠而不失威仪的道:“孤芳影,伏黎哀已香消玉勋,寡人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留下,与寡人结缡。”

“孤芳影已死,此世自有杨剑雄,唯恋梦无痕。何况孤芳,注定自赏,你又何苦痴帘无心的影子呢?”杨剑雄苦口婆心的劝道,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好,你让我生不如死,我让你死不如生,我要让你尝尝死后劫生的滋味。”帘中人因爱生恨,痛不欲生,怒意滔滔,杀气腾腾,一阵阴风袭过,卷起了水晶珠帘,摇曳晃荡,帘影婆娑,那张大发雷霆却不是雍容华贵的脸。

帘中人,风信年华,梳垂云鬓,插紫鸯花簪,蝴蝶釵,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着红缎龙纹霓裳,柳眉倒竖,凤眼圆睁,粉面带煞,从琴案挪位而出,玉手横空一掌将珠帘震为粉碎,她踩着雍容雅步,云鬓上的蝙蝠纹琉璃珠缠枝金步摇轻轻晃动,凤眼闪着难以湮灭的怒焰,目不转睛地怒视着杨剑雄,试图将对方看透,她看不透这是一个怎样的人,能够如此铁石心肠,自己痴心一片,就算石头也被焐热了,而他,却一如既往的拒人千里,以前因为伏黎哀,情有可原,可如今伏黎哀以死,他还如此,为什么?为什么?

“既然你那么爱伏黎哀,那我就成全你。”楚湘玉九个命宫浮现,化为一国,璀璨耀眼,凤翔于苍穹,俯瞰大地,金光闪耀,庇佑生灵,旺盛的血海在体内翻滚,翻江倒海,惊涛拍岸,足可以掀翻千舟万船。

“是不是很后悔此生不是孤芳影,无力抗衡我的《忘忧神功》?”楚湘玉冷笑道,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脸变得狰狞可怖。

“我说了,此生只有杨剑雄。”杨剑雄古井无波淡定从容的说道,倘若死能了结这段孽缘,无愧楚湘玉的错爱,那又和访。临末他又补充了一句,似火上浇油:“就算是孤芳影,也不会还手。”

“为什么?”楚湘玉刨根问底,她在奢望对方会说一些甜言蜜语,哪怕是骗,是谎,就算这欺骗,这谎言,欲盖弥彰,显而易见,自己也甘愿做那个一叶障目,掩耳盗铃的傻子。

“伏黎哀。”这三个字一字一顿的从杨剑雄口中蹦出来,犹如万把利剑,将对方刺穿。

啊——

楚湘玉怒吼一声,犹如河东狮吼,震耳欲聋。她运起旺盛的血海,如波涛翻滚,一掌打在了杨剑雄的身上。

杨剑雄被这怒怨滔天的一掌击中,轰飞出去,撞在金丝楠木的柱子上,狂喷一口心血,染红了金砖,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杨剑雄艰难地撑起半个身体,用最后一口未咽之气劝道:“人死怨消,莫再执迷不悟,作茧自缚,何必为镜中花,水中月,云,云中••••••雀••••••”

“镜中花?水中月?你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吗?我要用《忘忧神功》将你识海关于伏黎哀的回忆全部洗尽,然后把你放在冰蚕寒玉水晶棺中,与我同枕同眠,卧棺同寢。”楚湘玉痴怨太重,用情太深,情毒入侵,走火入魔,岂甘心就此了断,她阴冷的说道:“你的无情让我肝肠寸断,你的绝情让我撕心裂肺,你的冷漠让我心如刀割,你的专情让我因妒成恨,痛不欲生,你以为你的死就能一笔勾销,就能解脱了吗?错了,我要让你一牛九锁,让你死后劫生,让你死不如生。”

楚湘玉在杨剑雄面前自言自语,疯言疯语,她就像患了失心疯似的将桌案上的御膳拂落在金砖上,酒水溅湿了袖子也浑然不知,扯下青纱帐,一条一条的撕碎,撒向头顶,飘落在发鬓上,“咯咯”的傻笑着。

••••••

“拉拉蛄,快,用你的冰露寒柱将这道鸿沟冰冻起来。”清胃道长赶紧催促道。此时,浓郁的寒气正疯狂的涌向二,三指骨间的那道鸿沟,倘若再不阻止,恐怕他们也得给杨剑雄陪葬了。

“啊!”拉拉蛄还没从冷落的郁闷中走出来,哪里反映得过来,连他自己都把自己归类为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人了。

“费什么话!快用冰露寒柱堵住鸿沟,否则寒气入侵,鸿沟会无限拉长,你嫌命长是不?”清胃道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关键时刻掉链子,这还是耕狗战将的后代不?没点机灵劲,也太损祖先威名了。

“啊!”拉拉蛄还是没反应过来,突如起来的幸福不是冲昏人的头脑,就是让人兴奋到短路。

拍——

“榆木脑袋,你脑子注水了,还是被驴踢了,难道我说得不是人话吗?”清胃道长被气得差点吐血,一掌扇在了拉拉蛄的脑袋上,恨不得捡块豆腐撞死算了。

随着寒气的大量涌入,鸿沟逐步拉大,呈摧枯拉朽之势向清胃等人迫近。就像一张血盆大口,吸纳阴阴寒气,欲将猎物一口吞噬。

“冰露寒柱。”拉拉蛄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幻化真身,极寒之气从纺锤体的腹部涌出汇聚在背部的单刺中,如炮弹般疯狂发射,寒气一遇到拉拉蛄的极寒之气并瞬间凝结,缥缈途冻成了一条冰河,千里冰封,晶莹剔透,寒气逼人,几人如同掉入雪窖冰天中,打起了寒颤。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夫算是大开眼界了。”纵使清胃道长见多识广,但还是被冰露寒柱的威力震撼了,难怪耕狗战将能在冥虚古帝的战将中能有一席之地,且璀璨无比。他对眼前这个“木讷”的后生刮目相看,真是人不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咔咔——

“清胃道长,寒气反噬了,怎么办?亘古之井中寒气太甚,我根本招架不住啊!”正当清胃道长感慨万千的时候,冰道成网状龟裂,千万股寒气从裂缝中逸出来,迅速的汇聚到一起,欲将冰道压垮。

“顶住。”清胃道长铿锵有力的说了一声,节骨眼上,一旦泄气,那就前功尽弃,付诸东流了。

拉拉蛄临危受命,感觉无比荣耀,存在感化作幸福的满足感,布满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化作强大的动力和战斗力。他弓着身体,闪着幽幽寒气的暗红色心形凹陷斑逐渐膨胀,身体一挺,雾化出气液两态的心形气液弹向汇拢的气海轰炸去,将气海轰炸的支离破碎,似满天飘飞的杨絮。紧接着,冰露寒柱再次从单刺中发射出来,朝轰散的气海狂轰滥炸而去,缥缈途再次凝结成冰道,比上次更厚,更硬。

在拉拉蛄的努力下,寒气无力反击,被彻底控制,而拉拉蛄运功过度,体力透支,一散功便虚弱地瘫倒在了缥缈途上。

这时,从更幽深处横飞而来一道黄色光途,将几人托起,光途收缩,向幽深处退去。

富丽堂皇,磅礴大气的宫殿一点一点并黑暗吞噬,如泼墨一般,一片漆黑,楚湘玉只感觉胸口一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灰飞烟灭,形消体散了。

最后一刻,湮灭前,那张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脸蛋上尽是不甘。

而在她不甘的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那具被自己毙命的尸体,正悠悠的朝洞口飞去。

她,楚湘玉,还没得及报复,还没有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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