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能在人皇界遇到冥虚故人之后,不为人生一大快事,张伯和拉拉蛄忍不住多寒暄几句,一来二往,竟扯起了家常,聊到冥虚残遭古冥血洗以及提及耕狗战将在白云观守护冰露寒草抑郁而亡,两人不甚唏嘘,感慨万千。
或许耕狗战将至死都不会明白冥虚古帝的良苦用心,关上一扇门,何尝不是开启一扇门,如今拉拉蛄已经有所领悟,古帝也可欣慰了。杨剑雄也懒得解释,种下的因,结出了果,不论善果,恶果,都是因果。
“走,去蚂拐坡。”杨剑雄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语气依旧那么淡漠,而一袭白色道袍显得飘逸于洒脱。
这是张伯要求套上的,但他始终不肯透露用意,杨剑雄也不便多问,或许天机不可透露吧!
拉拉蛄已经幻化成了人形,体长圆非,穿黄袍,跟真身没什么区别,人模蝼蛄样。谈不上风采,但也算凑合。所以加上他,五人一起向白云观后的密林深处走去。
蜿蜒逶迤的羊肠小道上堆积着厚厚的枯黄落叶,贴着土壤静待腐烂成泥,脚踩在上面有软软的厚重感。小道两旁古木参天,高千丈,根深叶茂,皆是十围之木,神奇的是一些垂垂老矣奄奄一息的古木尽然枯树开花,雍荣华贵妩媚妖艳,在风中扭动腰肢,婆娑起舞,化作一片片花瓣在林间纷飞,妙曼倩影似蝴蝶般摇曳,最终在空中融化,而枯木上又诡异地长出一朵。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林中皆不见。”梦无痕随感而发,淡淡地呤起了诗,女孩子先天对美好的事物就缺乏免疫力,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托住飘飞花瓣。
“梦丫头,使不得,这可是蚁血花。”张伯赶忙出手阻止,万一蚁血花瓣融化在梦无痕的手心,那非同小可,就算医神华佗在世,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蚁血花?”梦无痕有些困惑,为何这么绮丽的花却取个如此恐怖的名字,难得趁小白虎打盹有空情浪漫一下,没想到还被张伯阻止了,但对方紧张的神情告诉自己这花来头不小。
“蚁血花,又称百媚血毒花,它能幻化成百态媚影,以迷惑人的心志,人的意念一旦遭它侵蚀,就会受其控制,身体也会身不由己同其接触,而它趁机融入你的肌肤中,遇血即化,纵使你修为纵横十界,无敌天下,也无法将蚁血花的毒素逼出来,而它的毒素会随着你的血液游走到五张六腑,奇经八脉,滋生出无数的卵虫,发育成剑鄂血蚁,从九窍中蜂拥而出,活活将人撕咬而亡,变成一具骷髅,那才是真正地蚕食。”张伯缓缓道来,语气有些凝重,思绪感慨完全,于蚁血花相比,蚁拐坡更加凶险。
“张伯,蚂蚁不是完全变态发育的虫灵吗?由卵到成虫应该经过幼虫期和蛹期的变化过称,可为什么剑鄂血蚁却不一样呢?”杨剑雄对与剑鄂血蚁的发育过称深表不解,他甚至怀疑剑鄂血蚁是不是基因突变了。
“这就是剑鄂血蚁诡异之处,按常理蚁族应该通过婚飞方式两性相识,一见钟情下,在飞行中或飞行后交尾,并由蚁后乳化。”张伯接过杨剑雄的疑惑解释着,他咽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你所指的是普通的剑鄂血蚁,而蚁血花所化的是变异蚁,其实还有第三种剑鄂血蚁。”
“第三种剑鄂血蚁?”杨剑雄被震惊了,十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和尚和拉拉蛄都听得膛目结舌,匪夷所思,不由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梦无痕已是手心冒汗,花容失色,刚才若不是张伯出手及时,化解危机,估计这会蚁血花的毒素已经遍布全身,自己很快变骷髅了。
“是的,第三种剑鄂血蚁。”张伯肯定了一下,思绪随着回忆游走,说道:“我对剑鄂血蚁的了解也不过是皮毛,只是一日同冥虚古帝在白云观中对弈,听他提及此事而已,可惜那时沉醉在棋道之中,兴趣寥寥,古帝也没有过多赘述,但光凭只言片语也可以断定蚂拐坡的凶险。”
“古帝曾进入过蚂拐坡?而第三种剑鄂血蚁就穴居在蚂拐坡中?”杨剑雄按照张伯的推断道。
“不是穴居,而是独居,整个蚂拐坡就只有它一只剑鄂血蚁后,它傲慢孤僻,目中无人,十分霸道,任何闯入它领域的生灵都会被它赶尽杀绝,至于擅长什么手段,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十界之内,也只有古帝进过蚂拐坡。”张伯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说道:“少主,再进去就是金鄂血蚁的地盘了,前方险象环生,危机四伏,你切勿掉以轻心。还有,这是岁寒三秋瓶,乃古帝所赠,只有它能盛剑鄂血蚁后体内的火融浆。”
“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杨剑雄接过张伯递来的岁寒三秋瓶,揣在怀中,毅然决然的朝金鄂血蚁的领地走去。
“雄哥哥,我和你••••••”梦无痕不放心,紧随其后,却被一股强大的阻力弹了出来,等她起身试图硬闯的时候,眼前千百条紫叶藤蔓箭一般的穿插在琼林玉树之中,编制成了一面藤墙,遮挡了去路,藤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鄂血蚁。
“张伯,为什么会这样?”眼前密集如云的金鄂血蚁群令人不寒而栗望而生畏,梦无痕看得胆战心惊,更恐怖的是还有源源不断的血蚁大军正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她忍不住焦虑道。
“这是当年古帝设下的结界,只有冥虚古国后人才能进去。倘若硬闯只会被金鄂血蚁蚕食,就算渡劫成功的金仙也很难全身而退。”张伯郑重的说道,其实他也很担心杨剑雄的安危,但他坚信古帝设下结界定是另有玄机。
梦无痕虽然搞不懂张伯口中的金仙是什么境界,或是何方高人?但肯定来头不小,既然如此,她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了。
对与外面发生的一切,杨剑雄浑然不觉。他一踏进结界,就感觉闯进了鬼门关。
与外界相比,昼夜颠倒,阴阳相反。
夜色浓重,似腐蚀溃烂的尸体中流出来的黯黑红的血水,覆盖笼罩着天地,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且令人窒息的腥臭味,狼牙残月悬在黑红色的天空似深闺怨妇眼角噙着的血泪,散发着血丝般柔弱的光芒。
杨剑雄壮着胆战战兢兢地往前走,脚踩在潮湿的杂着枯叶烂枝的淤泥上很是狼狈,棱角模糊的枯木枝杆直插苍穹,似冤魂在无语申诉。垂挂在枝桠上的枯藤幽灵般的在阴森的风中晃荡,而血红妖媚的血蚁花骨朵争先恐后的从枯木中涌出来绚丽绽放,化作数以万计的花瓣,被召唤似的聚在杨剑雄上空,仙女散花似地散落下来。
突然,一只乌鸦从杨剑雄身旁枯木的巨臂上惊起,扑棱着翅膀直冲云霄,如天狗般将血红的狼牙月吞噬。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黯黑红的天空,地上飞禽走兽的残骸尸骨狰狞可怖,堆叠如山,成群结队的金鄂血蚁正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的爬在腐烂的蟒蛇遗骸上贪婪的蚕食着美味。
景物瞬间苍白,迅即漆黑,杨剑雄看得触目惊心,大惊失色。惊魂未定,箭雨般的花海倾斜而下,幻化成无数妖艳的美女魅惑着猎物,杨剑雄似步入了酒池肉林,他道心坚定,不被红尘牵绊,可迎面而来形似梦无痕的妖媚尤物令其分寸大乱。
迟疑间,妖艳的美女化作多如牛毛的金鄂血蚁争先恐后的向杨剑雄扑去,杨剑雄似捅破了巨型的马蜂窝遭受着蜂群的还击。
八方袭来,杨剑雄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陷入了绝地。
“多事!”不耐烦的声音雷鸣般传来,带着狂傲的怒意将袭向杨剑雄的百万之师横空震飞,金鄂血蚁群溃不成军,如潮水般退去,黯黑红的天空笼罩下的天地恢复短暂的宁静。
正当杨剑雄震撼这强横的河东狮孔时,一叶枯木镂空的古船支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向杨剑雄飞来,带着无尽的神秘。
杨剑雄从容地登上古船,往枯木林深处驶去,白衣飘飘,玉树临风,尽显飘逸。
古船穿过阴森寒骨的枯木林,落在一条蜿蜒的血红色滩流上,滩流寂静,没有生灵活动、觅食、栖息的一丝踪迹。流水淙淙的浅滩上长着血红的灌木,似盆景一般,只是多了一份寒意。灌木上长着拳大的果实,西红柿般晶莹剔透,杨剑雄伸手欲采摘一粒细究,可还没触碰,果实就纷纷掉落,掉在滩流上却不溅一簇水花,如石沉大海,着实怪异。
古船顺着滩流直下,飘进了一个漫长的隧道,洞穴窄小,只可容古船驶入,杨剑雄佝偻着身体看洞壁上密密麻麻雕刻着的经文,没想到尽是冥虚文,难道是冥虚古帝当年所留。没错,十界之内也就古帝到过这里,何况又是冥虚文。他速记于心,反复揣摩,细致斟酌,咬文嚼字间,已有所得,可惜尚有一意未能悟透。
驶出隧洞后,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白里透红的钟乳石与血红潭水下冒出来的石笋衔接起来形成了奇特的石柱,石柱周边石笋林立,钟乳高悬,而水潭中间有一根硕大的石笋泛着幽幽的血气,上面一只巨型的金鄂血蚁正一丝不苟全神贯注的打量着自己。
对方打量自己的同时,杨剑雄也没闲着。只见对方体型硕大,上颚发达,腹部饱满,触角短,胸足小却锐利,一对金色长翼在空中扇动,散发着凌烈狂傲的王霸之气,傲视苍生,目无一切。
此蚁定是金鄂血蚁后无疑,除了蚁后,蚁族还有谁配享金色长翼。这等同于人皇戴的金丝翼善冠,仙帝带的嗜灵屠冥链,秉承天命,问鼎天下,无人敢亵渎。
扑——扑——
几只受惊的蝙蝠被金鄂血蚁后散发的霸道的王者气息所憾,一阵哀嚎,扑棱着翅膀仓皇逃窜,试图逃出王者气息辐射的范围之外。
“恬躁。”金鄂血蚁后怒斥一声,眼眸一抬,惊天怒意从眼中射出化作两道霹雳闪电,将张皇失措四处溃逃的蝙蝠击落,一命呜呼的蝙蝠掉落在血红的潭水中依旧没能溅起一丝水花,只是飘着浓郁的焦味。
这是无底谭,为何任何东西掉进去都如同泥牛入海不知去向,而且为什么潭水都是血红色的,如此诡异。
“有点冥虚古帝的遗风,魄力还可以,敢上我的亡命舟。”金鄂血蚁后收敛着惊天的怒意,逐渐平息,安静的似眼前的这滩死水,它合上眼眸淡漠却不失威严地说道:“想必你应该清楚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的来意,说说吧!”
说?说什么?既然知道了来意,还要自己说什么?难不成没话找话,挑无关紧要的话题聊家常不成。杨剑雄被金鄂血蚁后问得膛目结舌,一阵无语,他现在有股那豆腐将自己撞死的冲动。
“为什么求而不得?又何故失而不留?”杨剑雄突然想到自己欲采摘滩流灌木上的果实,却劳而无果,而掉落潭水中又遁影无形,石沉大海,根本来不及挽留,也无法挽留。这个问题挺让他困惑的。
“不愧是冥虚古帝的后人,有点慧根,不过很遗憾!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金鄂血蚁后些许不悦,摆出一副狂傲嚣张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得耐性有限,倘若我失去了兴趣,那你的下场应该清楚。”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藐视的威胁。
“耐心?就怕我没耐心。”杨剑雄不卑不亢地回道,他断定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也不敢动手,因为自己身上也有对方迫切需要的东西。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狂妄的挑衅。
金鄂血蚁后被杨剑雄的挑衅气得怒气狂飙,眼眸圆睁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焚为灰烬。但是金鄂血蚁后迟迟没有动手,像被杨剑雄抓住了软肋。
“我劝你少动怒微妙,否则体内的阴寒之气淤积过多,侵入你的腹部,会把你吞噬的。到时恐怕我的血未必能起到你想要的效果。”杨剑雄善意的提醒道,同时也向对方透入自己的本意。
金鄂血蚁后没了脾气,将滔天怒气强制压下,缓缓开口道:“凝血滞气吧!别浪费我时间。”
杨剑雄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对方在蚁劫的威胁之下,终究还是妥协了。他闭上眼睛,屏息,静气,聚精,会神,断思,凝血,滞气。
动了,金鄂血蚁后腾空一跃,悬于半空,两根短小的触角无限延长镶嵌入中间硕大的石笋上,呈倒挂金钩之势,通红的腹部上涌,上颚轻启,数以万记的金鄂血蚁从蚁后的大颚中涌出来,在金色长翼地扇动下,千军万马的向杨剑雄飞去。
很快杨建雄就被蚁群包围,成了一个“蚁”人。
千万只金鄂血蚁在杨剑雄身上疯狂肆虐,肆意妄为,不留余力地撕咬,吮吸,杨剑雄疼痒难耐,犹如万箭穿心,撕心裂肺,此时他全身烫如炎铁,热似蒸笼,汗流如注,肿似浮尸,灼热感袭遍全身,在亡命舟上如驴般疯狂打滚,摇得亡命舟剧烈晃荡,可潭水依旧古井无波,不漾一丝涟漪。
“去。”金鄂血蚁后一声顿喝,剧烈扇动的金色长翼射出九滴血红冷火种犹如冥火,有光无焰,箭一般的打入了杨剑雄体内,左冲右突,上蹿下跳,试图摆脱身体的束缚,重获自由。可是杨剑雄凝血滞气,六绝之中仅剩触觉未封,逃无可遁,穷途末路,聚笼一起,欲将对方焚而烧之。
此时杨剑雄就像一具火炉,体内火种熊熊燃起,在疯狂的自我炼化,缠在身上的金鄂血蚁犹困热锅焚炉,如鸟兽散,仓皇而逃,被金鄂血蚁后吞回大颚之内。
扑通——
血红潭水出其不意地溅起了一簇水花,道道涟漪在潭面晕开,而掉落在潭水中的杨剑雄却没像灌木果实和焚焦蝙蝠一样泥牛入海不知所踪。脑海一丝灵感一丝顿悟,却犹如达摩一苇渡江,菩提树下参透无限禅机,他欣喜若狂,走血,畅气,六觉尽开,九滴血红冷火种也一反常态,纷纷向封锁的九块仙骨蹿去。
啊——
九滴血红冷火种义无反顾地射入九块仙骨之内,噬心蚀骨的疼痛感袭遍周身,杨剑雄血脉喷张,青筋暴涨,青丝直立,血气狂涌,体内精气化作千剑万仞欲捅破割裂这具躯体。
泛滥的精气如决堤之水焚天之火在杨剑雄体内疯狂肆虐,如同千刀万剐,却无力抵抗。杨剑雄手足失措方寸大乱,危在旦夕,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身上的白袍化作一个布袋将杨剑雄装入其中,自动系紧袋口,疯狂收缩,将泄出的精气压回体内。
一切如退潮的海面归于平静。
“如意布袋。”金鄂血蚁后惊愕失色,惊悸不安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所谓关己则乱,这也是你求而不得,失而不留的死结吧!”杨剑雄明悟了一些道理,他现在感觉体内精气充沛,神清气爽,可惜血红冷火种在封印的仙骨中打通的隧道,和普通惊愕血蚁挖掘的隧道无异,通过仙骨的精气少得可怜,气若游丝。
这还有一段艰辛的路要走。
“关己则乱,关己则乱。”金鄂血蚁后陷入无尽的沉思,嘴里喃喃道,突然眼中灵光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了平静,对杨剑雄不冷不热地说道:“取岁寒三秋瓶来。”
金鄂血蚁后躬起小腹,将腹内血红色的火融浆滴入岁寒三秋瓶中,冷冷地说道:“三滴火融浆足够解你封印,筑你金刚蚁体,毁我三百年道行,而我要得东西呢?”
“拿去!”杨剑雄将指头咬破,挤出一滴鲜血掷于空中。
金鄂血蚁后腾空而起,将血滴含入大颚之中,不耐烦地道:“滚,莫扰我清修。”
说完,强壮的腹足一挥,刮起一阵狂风,将杨剑雄卷入其中,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