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区熟溪河,离蒙特梭利不过一刻钟的徒步路程。

“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精通八字,预测风水,神断姻缘财运,洞悉人生祸福。姑娘,算一卦如何?不准不收钱。”熟溪河堤岸上摆着一排的算命摊子,其中一个头发古稀有两条长寿眉一袭灰色古袍的老头露着一嘴烟熏牙拦住梦无痕说道。

“算一卦不?”梦无痕趴在杨剑雄的背上弱弱地问了一句,朝夕相处,她岂能不知道对方的秉性和喜好,尽管她也怀疑这只是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江湖骗术,但出于少女的天性她还是忍不住想算上一卦。

杨剑雄将梦无痕放在地上,淡淡地说了句:“去吧。”

其实对于这故弄玄虚装腔作势的鬼把戏虽然谈不上反感,但也不至于感冒,可是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在心爱的人面前,再多的坚持和原则都会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类似路上,她没走几步就犯公主病,赖在地上非要自己背。

“师傅,灵应不?”梦无痕歪着头盯着青石板上摆着的八卦图和面相图发呆。

老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拿起靠在古铜色铁链围栏上的竹竿敲了敲地上的字,口中念道:“吉凶祸福先天定数,知命改命,趋吉避凶。顺应天命者荣昌,逆天命者破损。我观你伏犀隐隐而起,乃郡主之相,如果我没走眼的话,你该是一市之长的千金吧!”

“您能否算一下我的姻缘?”梦无痕吃惊的表情下浮现着无法掩饰的期待和紧张。

老头闭上深如古井的眼眸,要走了梦无痕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娓娓道来:“庚午年,,甲申月,乙巳日,庚辰时,阳年,阳月,阴日,阳时,婚姻而论乃和合。”

“何解?”梦无痕见老头生辰八字批了一半卖起了关子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老头得意地捋了捋须,神秘地说道:“糟老头算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什么规矩?”梦无痕被吊足了胃口,忍不住好奇。

“信则有,不信则无,易则继,不易则弃。财非物,不易,命奇者,可易。”老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对算命并不热衷的杨剑雄。

“哦!可我身上没有贵重之物,总不能把雄哥哥抵押给你吧!”梦无痕咬文嚼字的翻译了一遍老头晦涩的话,卸下肩上的粉红色Lana marks包包,捣腾了一番也没找到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由得沮丧。

“抵押?那大可不必,他可不是凡夫俗子,我不敢收,只需在我这卜上一卦即可。”

“雄哥哥,算一卦呗!不算白不算,算了也白算,白算谁不算。”梦无痕摇着杨剑雄的胳膊,小鸟依人地把头枕在对方宽厚踏实的背上撒娇。

杨剑雄摇了摇头,尽管老头拐弯抹脚费尽心心思让剧情往占卜上靠,可又怎么禁得起旁观者的推敲,只是自己无心拆穿罢了,梦丫头如此好的雅兴,又岂能揭穿老头的破绽扫了她的兴致,何况他也想看看老头究竟意欲何为?难道还能变天不成。

杨剑雄蹲下身抓起瓷盘里的三枚正面印有“冥虚通宝”四字的铜钱,逐个塞进褐紫色的龟壳里,颇有节奏的前后摇了起来,铜钱在龟壳中因惯性的作用东突西窜哗啦作响,先后落在了接缝处长了青苔的青石板砖上。

老头用手中的竹竿不徐不疾地挑开叠在一起的铜钱,抬眸扫了一眼,只见三枚铜钱皆是印有“冥虚通宝”那面朝上,他微微颔首,示意杨剑雄再卜。

龟壳依次被摇了六回,摇出的卦象分别为:三个皆阳,一阴二阳,一阴二阳,一阴二阳,一阴二阳,三个皆阳。

“哈哈,果然不出所料,不出所料啊!上乾下乾,纯阳卦。糟老头我苦苦等候一千六百载,终究觅得此卦。”老头百感交集,兴奋的难以控制那澎湃的心情,他起身跪在杨剑雄面前,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老奴张六拜见少主。”

“老头,你是不是古装戏看多了,啥年代,还老奴,玩穿越哪?你还是起来说话吧!”杨剑雄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倒不害怕老头讹钱。反而怀疑是激动过度得失心疯了。

“是啊!大爷,你卜个卦也不至于热泪盈眶啊,再说你一把年纪给我雄哥哥下跪,那不是折寿吗?”梦无痕伸手欲扶,却被老头反手弹开。

“错不了,错不了。九五之卦,飞龙在天,这龟壳来自冥虚界,打有冥虚道长的封印,若非九五之尊,纵有逆天神术,也休想闯进结界,摇出乾卦。”老头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雄哥哥,咱还是送他去医院吧,我看病得不轻,测生辰八字还挺靠谱的,这会都蹦出冥虚界了,也不知道发展下去会不会搬出太乙真人女娲王母。”梦无痕躲到杨剑雄身后小声提议道,杨剑雄也觉得言之有理,什么冥虚界?看玄幻走火入魔了吧。

“少主,老奴没疯,老奴有一物足证所说属实。”老头从怀里拿出一枚通体乌黑如墨似杏仁的东西递给杨剑雄,慎重说道:“这是冥虚古国守护神黑蒲古木坐化时纳黑浦仙岛之精气挟千古秘术于颞颥穴所冷凝而成的黑浦神玉,其中还藏有一抹你在冥虚界的记忆,你滴血于这瓶琼浆玉露中蕴养之,假以时日,必有所获。”

杨剑雄接过老头所谓的黑蒲神玉和琼浆玉露,他已经断定眼前癫疯的老头已经病入膏肓冥顽不灵无可救药了,也懒得去争辩了,甚至他怀疑老头是精神病院的逃犯,否则很难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但接下去发生的情景完全把他震撼得傻眼,只见老头娴熟的徒手打出一个结界后,眉宇间射出一缕意念击在了占卜的龟壳上,龟壳在青石板上闪着幽蓝色的光芒陀螺似的极速旋转,空腹中冒着冰冷的寒气。此时结界中斗转星移,鸿飞霜降,电闪雷鸣,魆风骤雨,花残叶落,龟壳将一切吞噬进去疯狂炼化,“哐”的一声,龟壳像乳化的恐龙蛋般裂开滚落出黑、白两粒小药丸,表面泛着朦胧的幽光,而碎裂成几块的龟壳破镜重圆鲸吞着结界中的天地精气日月星辰继续炼化,它打开背甲飞向熟溪河舀了一瓢河水,老头把握时机的打开乾坤袋将药石仙草宝玉一股脑儿地倒入其中,以三味真火焚烧之,最终龟壳幻化成一件金镂玉衣散发着黄光脱兔似的向梦无痕飞去,杨剑雄欲出手阻拦,可自己被点了穴似的不得动弹,反而被药丸炼化时残留的抗力击飞。

“雄哥哥••••••”困在金镂玉衣里的梦无痕试图撕裂身上的束缚,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岂能扯断世间至韧的冰蚕丝,她对自己的任性妄为后悔不迭。

金缕玉衣套在梦无痕身上后如水蛭般贪婪地吸食着寄主的血液,梦无痕大骇,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气倒行逆流,很快就会油尽灯枯精衰力竭被榨成一具干尸,血液的巨大消耗让她出现了幻觉,时而有成千上万只蚂蚁撕咬着躯体,时而有大如瓷盘的蚕在体内蠕动,时而燥热如临焦金流石火云如烧的火洲,时而寒冷如陷雪虐风饕天寒地坼的漠河。

梦无痕脸色苍白无一丝血气,形如枯槁,可金缕玉衣贪得无厌,开始在她体内敲骨榨髓。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袭上心头,她感觉有一只血腥的巨手扼制住了自己灵魂的咽喉,笼罩着前所未有的恐怖,想到自己即将和心爱的人阴阳相隔生离死别,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金缕玉衣上。

眼泪滴落在金缕玉衣上有的被炽热的玉石片烤成蒸汽,有的被极寒的冰蚕丝凝结成冰,此时冰火两重天,两股互不相容的势力在表面纠缠厮打,势均力敌,而覆在精镂玉衣上的光芒由黄变红,由红趋紫,由紫入黑,就连玉石片也跟着变得漆黑如墨,在月光下透射着诱人的绿光。

梦无痕此时气若游丝神情恍惚,难道自己只能坐以待毙吗?自己成为被好奇害死的猫也无所谓,可惜连累了雄哥哥。命悬一剑之际,梦无痕感觉一股清爽的暖流滔滔不竭的从会阴穴涌出,流经奇经八脉,汇于泥宫穴中。

只是回光返照吗?为什么我现在感觉耳清目明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呢?为什么牛头马面不来勾我魂魄,天使也不领我去见上帝呢?难道可恶的老头想把自己变成孤魂野鬼吗?梦无痕傻傻的想着,她不知道这是金缕玉衣认主后反哺的过程。

奇哉!妙哉!雌去雄飞万里天,云罗满眼泪潸然。不须长结风波愿,锁向金笼始两全。以泪问道,想不到这丫头竟有这般造化,也不枉我耗尽从冥虚界带出来的药石仙草宝玉了,老头满意的点点头。

金缕玉衣把吸收来的血气加以过滤沉淀,去其糟粕,注之它炼化的雨露精华,源源不断地输回梦无痕体内,随着血气的外放,金缕玉衣逐渐黯淡下来,最后化成一条墨玉项链挂在梦无痕的玉颈上。

一切恢复了起初的宁静,结界退去。杨剑雄从青石板爬起来,一个弓步扶起有点虚弱的梦无痕,急切得问道:“你没••••••”

还没等杨剑雄问出口,老头覆掌吸起了滚落在青石板上的黑白两粒小药丸,一翻手药丸就飞进了杨剑雄和梦无痕体内。

“嗷嗷••••••老头,你给我们吃了什么?”杨剑雄伸着舌头吐了起来,可药丸入口即化,早已不知去向了。

“少主,吐不得,这可是阴阳神龟丹,不仅有延年益寿生精造血的功效,还有助于阴阳双修,携侣仙途,问鼎帝道啊!”老头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地劝解着。

“放屁!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了,你刚才到底施了什么巫术,为何无痕脖子上多了一条墨玉项链,你居心何在?”杨剑雄指着老头的鼻子,义气填膺地指责着,一向冷静的他失去了理智。

“大胆,休对少主无礼。”老头大喝一声,将偷袭杨剑雄的墨玉吓了回去,虔诚的解释道:“少主,糟老头使用的是冥虚古国的神术,怎能和巫术邪术相提并论,这块墨玉乃是仙龟神铠所化,它可是冥虚仙帝坐下仙龟战神征战时的铠甲,当年仙龟战神能入古冥,征九界,伐天地,可有仙龟神铠不可磨灭的功勋啊!它坚不可摧,刀枪不入,水火不化,乃是九天十地第一神铠。”

老头佩佩而谈,说得眉飞色舞,他捋了一下花白的长须,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感觉任督二脉气息通畅,腹内肠子蠕动增强且丹田微热呢?”

“嗯!”梦无痕摸了摸发热的小腹,微微点头,或许是体能损耗太大,身体有点虚弱,何况失而复得,她对身边的男人更加依赖,舍不得离开那踏实温暖的怀抱。

“那是仙龟神铠为你洗经伐髓脱胎换骨,打通了任督二脉,练血化气为你筑了仙基,更可喜的是你痴情的那滴泪水让仙龟神铠有了灵性,当然你现在处于筑基初期还不能与其沟通。”被训斥后躲在梦无痕衣领里的墨玉探出小脑袋,听到老头对自己的褒奖,调皮地跑出来在梦无痕脸上亲昵地磨蹭着,甚是可爱。

“那要到哪个境界才行?”墨玉听话地跳到梦无痕的手里,只见墨玉中间隐隐约约有一个婴儿的影子,抬着肥嘟嘟的小腿嬉耍着,玩性未泯的梦无痕对这小家伙喜爱至极,迫不及待地问道。

“开光!也就是筑基的下一阶段。”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尽管你说的头头是道,但也不足为信啊!何况冥虚界貌似不在九界之内,这不会有你杜撰的成份吧!”杨剑雄还是忍不住怀疑,虽然刚才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离奇,而老头的解释又分析得合情合理。

“冥虚界介于古冥界和人皇界之间,属于第十界,是冥虚古帝夺天命后撕破苍穹去遥远的宇宙搬来的盘古神石,以西域天山上的瑶池之水蕴养,以东海蓬莱仙岛的精气炼化,并用乌撒的七彩石搭造仙岛,让黑蒲古木守护,且就近把游离在古冥界和人皇界之间的生灵迁移进去,开枝散叶世代繁衍。为了建立冥虚古国,冥虚古帝欠了洪武人皇一大人情,哎••••••”老头百感交集,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有些事有些人会在念念不忘耿耿于怀中忘记,可有些人有些事会像烙印一般让人刻骨铭心,尽管它已经尘埃落定,已经沦为沧海桑田,但回忆却一如往昔清澈透明。

老头深邃潮湿的眼眸望着浩瀚的星辰,似乎他想洞悉宇宙的一切却又无能为力,沧桑的脸上爬满岁月碾轧过的痕迹,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当杨剑雄的脸盘清晰映入眼帘,憔悴的表情下浮现一丝欣慰。苦苦寻觅一千六百个春秋,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昔日的努力没有付诸东流,真是老天开眼,找到了少主,等同于找到了中兴冥虚古国的希望,可惜少主被古冥邪神抹去了回忆,害得主仆不能相认。

“此事说来话长,个中曲折待你寻回记忆再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在白云山道观等你。”老头选择用时间换空间,毕竟将冥虚界和人皇界联系起来谈何容易,此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哎!您还没有解析姻缘呢?”梦无痕急切的问道。

“夫妻百般有,朝夕同饮酒,奴婢两边排,寿元得长久。”空中飘荡着老头悠悠地回声,而身影以不知去向。

“呵呵!雄哥哥,就说咱两茉莉配青梅,天生是一对啦。”梦无痕挽着杨剑雄的胳膊幸福地往熟溪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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