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伴随着公鸡的一阵阵打鸣声,长林镇百姓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对于大多数平民百姓而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他们沿袭了上千年的生活习性,但这显然不能套用于某些纨绔子弟身上。

“哐当!”

一只月牙夜光杯从月满楼二楼飞了出来,那抛物线一般的轨迹看起来并不像是无心之举,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定是长林镇某家的少爷在寻欢作乐呢!

“少爷!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一个身着灰棕色长衫、约莫有十七八岁左右的随从踉踉跄跄地爬上了月满楼二楼天字房,因为心急的缘故,刚要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的他不巧被绊倒在了地上,额头也磕出了不少血。

顺着随从奔跑的方向,天字房的外窗虚掩着,从外边窥视进去,可以依稀看到三两个少女衣衫不整地趴在了玉竹躺椅上,少女们肌肤如雪,光滑如泥,让人好生羡慕。

“怎么啦?孟德,大惊小怪的,我不是跟你说过没经过我允许,任何人不能靠近这房子么?”

在少女后方的金鳞寒玉床上,斜躺着一个少年,相比那随从来说,少年的年纪约莫小了一两岁,尽管脸上稚气未脱,但健硕的身躯、浑厚的嗓音、高傲的神态无不显示出他不凡的身份,他是方晓,长林镇两大世家之一孟家的少爷。

因为方晓的父亲方如修入赘了孟家,所以自己的孩子只能跟着孟家姓孟,方晓原本也应该称作孟晓,然而方晓生性高傲,打死不肯向孟家低头!

“老爷他……”

孟德的声音并非往日那般沉稳,方晓察觉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信息,他赶忙从床铺了坐了起来,抖了抖自己前夜风流过后留下的痕迹。

“老爷都已经见阎王去了,你还整天老爷老爷的喊,知不知道这是要倒大霉的!”

神情慌张的孟德深吸了一口气,看到方晓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似乎也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

“不……不是……老爷的灵位要被移出孟家祠堂了!”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般轰在了方晓的天灵盖上,因为父亲的灵位被移除祠堂,就代表着他身为孟家少爷身份的彻底终结,尽管他的母亲孟秦予仍然贵为孟家大小姐,但入赘的身份已然让他父子俩毫无地位可言!

方晓坐如针毡,站立不安,只是在原地不断地打转着。

“少爷,别转了!赶紧跟我回去吧!晚了老爷的灵位指不定就被云少爷他们……”

“他们敢!”

方晓朝着孟家所在的东方嚎叫了一声,如雷声般响亮的嗓音让那屋内二女从纸醉金迷的美梦中惊醒,随即担惊受怕地跑出了屋外。

孟家是长林镇的两大世家之一,掌管孟家的孟千海更是浅入境二重的修梦高手,在长林镇乃至广运府都有着极高的威望。孟家庭院坐落在长林镇的东方,占地足有千余亩,共有六百六十六间客房,住有家眷下人千余人。

从月满楼出来以后,方晓疾行来到了孟家的前庭大门,那大门前立有两座石鹰,八根红杉木做成的立柱支撑着那两扇重达七吨的玲珑岩大门,而从大门至孟家后院的距离,宽不见底。

“哟,我还以为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大少爷孟晓吗?”

一个黑影拦住了方晓的去路,从他那玩世不恭的语气中,方晓可以察觉出对方的敌意以及对自己的鄙视。

孟清朗是方晓二伯孟天尘的大儿子,虽然年纪小方晓两岁,但他天赋异禀,六岁开梦脉,进入开门境,十岁突破开门境七重,如今十四岁已经具有开门境八重的功力。

而方晓虽然已经接近弱冠的年纪,但却连梦脉也没有打开,更不用提突破开门境多少重了,他在人才济济的孟家当中,就是一个废物的存在!

一个废物,只能受到他人的鄙夷、摒弃以及嘲讽。

“喂,二少爷,三少爷叫你!”

闻声望去,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拎住了方晓的领口,将其顺势提了起来。孟安,一个开门境五层的家臣,孟清朗的走狗,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方晓扔到了墙角边。

“咳……咳……”

巨大的撞击让方晓一口气差点顺不上去,连续不断地咳嗽才使他不至于被那修梦者的梦灵力所伤。

几个正在凉亭附近修整花圃的婢女看到这场景,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遮脸窃笑。

方晓,一个少爷,活得竟不如一只狗!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明白,我不是一个废物!方晓在心中暗下决心,记下了每一个看不起他的人,待他功成名就之际,就是这些人打脸之时!

“二哥,你说你整天去月满楼寻欢作乐,也不见带位嫂子回来,实在是太没劲了,要不要做兄弟的给你介绍一两个翡翠楼的姑娘?”孟清朗一旁挪揄道,他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刺痛着方晓的内心。

翡翠楼是长林镇中一处专为世家修梦者设立的休闲之地,进入标准除了世家子弟身份,还要是修梦之人,而方晓,显然没有这个资格。

天边的乌云愈发地郁积,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了。方晓不再和对方纠缠下去,一声不吭地从原地站了起来,朝着后屋祠堂的方向走去。

“真是废物,这种人留在咱们家拉低了我们的水准!”

“也不知道家主为何不把他逐出家门!”

在方晓身后,无数的嘲讽不断袭来,而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选择了韬光隐晦,他知道,只有忍耐到自己出头之日,才可以堂堂正正地证明自己!

诺大的孟家宅子,千把来号人,却也只有孟德对自己忠心耿耿,方晓时不时想到这点,心中也会有些莫名的失落,但他很快就可以振作自己,因为除了自己努力,他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

骇人的闪电将乌云密布的天空照得敞亮,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依次传来,这似乎预示了一个特别日子的到来。

祠堂位于孟家后院的品卉园里,虽说是私人住宅的花园,但这里却足足有几十亩,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全长林镇最漂亮的地方。而孟家祠堂就处在品卉园东北一处风水地。

祠堂外边,聚集着不少长工,他们身着麻制衣物,脚踩编织鞋,一眼就可以看出工人的身份。而他们中间,却有一缕紫金色闪过。

那紫金色原是一女子,只见她眉目如画,烈焰红唇微微上扬,一脸的倨傲,全身一袭紫金色丝裙,那细细蜂腰,盈盈可握,头顶的八凌碧云簪,价值连城,就是那深宫密闺的妃子,却也没有这般贵气!

她是孟秦予,方如修的原配,方晓的亲生母亲。

正在指挥着长工整理祠堂的孟秦予,眼角余光瞟到了方晓,却一脸冷淡,只是微末地吐出了几个字,“哦,你来了。”

本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把自己当做一个陌生人来看待,方晓痛恨不已。

方如修还在世的时候,曾经也是长林镇乃至广运府一等一的高手,当时的孟秦予也凭借长林镇第一美女的称号,享誉邻里。但在方如修因故去世之后,孟家的地方一落千丈,甚至被两大世家之一的王家所超越,屈居第二。

从此,孟秦予的性情变得越发的阴暗古怪,她不再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把对方如修的怨恨转移给了方晓。

“他是谁?看起来怎么像个丧家犬!”一个年轻的长工询问道,他身边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长工赶紧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别这么大声,人家可是孟家的少爷,你说这话,可是要被辞退的!到时候一分钱工钱也要不回来!”

“大叔,你不要这么危言耸听,你看这家伙,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是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猥琐的气息,哪个少爷像他这样的?您就别逗我了!”

年轻长工的话并无道理,方晓环顾自己全身上下,除了父亲留给自己的一块吊坠,他真的就拿不出什么证明自己身份的物品了。

龙游浅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众目睽睽之下,方晓沉默了,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祠堂大厅内部,看到那块写着“方如修”字样的灵牌,心生痛恨,他恨孟家人轻视自己父亲,恨孟家把他看做废物,他要报仇,失去的东西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夺回来!

“你去哪里?”

孟秦予看到方晓拿着灵牌,扛着方如修的棺材,一副要离开孟家的模样,也就随意问了一句。

“不关你事。”

这个仅有十六岁的少年,就用这样的方式和亲生母亲断了联系。这并不是他狠心,而是孟家对他太冷血!方晓背着父亲的棺材,离开孟家宅子,循着大道出了东城门,来到了位于长林镇东边约十多公里的王孟山上。

王孟山一隅,方晓徒手挖了一个坑,将自己从孟家带出来的棺材放了进去,这便是方如修的衣冠冢。随后,方晓找了一块旧木板,用匕首割了一刀自己的食指,在木板上写下了一行血书——“慈父方如修之墓”。

忙活了几个时辰,原本电闪雷鸣的天也已经放晴,却也到了暮色降临的时候。方晓一屁股坐在坟前,开始吐露着心中的苦水,“我说老头子啊,你为啥死了不给我留一点财产,现在孟家一群狗杂种把我看做废物,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说你留点什么宝贝给我,也好给你做一个漂亮的墓冢啊!”

“谁说没有留!”

突然这时候,从棺材中传出来方如修的声音,方晓吓了个半死。

难不成父亲这时诈尸了?

方如修推开了棺材,从里边探出身子,尽管面无血色,但样貌仍旧和去世前无异。

“我留给你的吊坠呢?带出来了吗?”

看着眼前这令自己难以相信的一幕,方晓惊吓不已,他连方如修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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