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拘谨,靠过来一点,站那么远做什么。”老人放下手中的笔,盯着手中的那份材料说道,声音低沉浑厚有力全无老态,完全不像他看起来的样子。

司马辰不敢多话,快步走上前去在桌前站定。老将军将随手将那张薄薄的纸反扣在了桌上,抬眼看着司马辰问道:“晚上的那次测试怎么样?”

“报告将军,输入功率稳定,但是依然没有监测到输出信号。”

“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吗?”

“报告将军,所有的准备流程从本小组收到的数据上看并无异常,所有的监测设备运转日志里也没有发现故障或异常数据,所以从数据上来说,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老将军听完后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司马辰,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异常宁静。不过在司马辰看来被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大人物盯着看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他也不敢有多余的表示,只是双眼平视着对面墙上的那盏老式挂钟,似乎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我叫林正。”老人突然说道。

司马辰瞳孔微缩,他第一次听到林正这个名字,在来到这座秘密的武器研发基地后,听一些上司说过,基地的司令官是一位叫做林正的上将,但是很少有人见到过他,而且,军队系统里肩上能抗三颗将星的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他上军校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不过联系到这里的规模和保密程度,这种神秘感却显得十分合情合理。但是以自己的级别怎么会被这种大人物召见,他的心里又开始打鼓。

“林将军好!”司马辰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生硬地问了一声好。

“近期内需要监测的试验会少很多,所以,我给你们小组批两周的假期,你们可以上去,自由安排。”林将军似乎直接说出了这次叫司马辰来的目的。

司马辰一愣,随后目光开始剧烈变化,最后他的表情甚至都变得有些决然。

“报告将军,晚上那次试验是在紧急事件发生之前的17秒前就已经完成了的,监测系统运行完全正常,所以外部干扰可以排除,如果发射部的那帮人没有出问题的话!”司马辰突然提高音量看着林正已经很显老态的脸说道。

林正略显意外,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继续。”

“是,将军。这次试验保密级别比较高,所以我看不到要试验的武器是什么类型,但是像这样反复试验了一百多次但依然没有任何反馈的武器系统,不是应该打回到设计部门让他们修改设计漏洞吗?哪有搞一个半成品出来不要钱似的反复测试的道理,我每一份监测报告交上去后发射部那边的建议都是加大输入功率,可是再加大输入功率的话那释放的能量已经相当于一个小型核弹了,我想不通这样的武器系统究竟能用来做什么!”司马辰语气坚定而有些颤抖的说道,“所以,我并不认为我们小组犯了什么错误!”

鬼才相信堂堂一个基地的司令官把一个监测小组长叫来是专门给他批假期的!司马辰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所以他把当时来这里时的雄心壮志尽数化为一腔热血,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开始为自己辩解。

林正听完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年轻人果然有点血性,不过你不必紧张,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只是听说你们组年轻人比较多,晚上的事情让你们有些紧张,而且确实近期的部分试验需要停一停,所以顺带给你们放个假。从私人来说,我也想很想见见咱们基地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监测组长,现在看来确实不错。”

司马辰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林正会这么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讲什么好。

林正只好摆摆手说道:“其他人的通知已经下去了,你也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上去吧,对了,上面可能出了些状况,留神些,基地还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

虽然司马辰满脑子的问号,但是领导已经下了命令,纵使将军这段话扯淡的如此明显,他也只好道了一声谢之后离开。

待司马辰离开许久后,林正才重新拿起桌上那张被他反扣过去的纸,白纸上面是一条平直的黑线,林正的视线落在其中一段上,那里的黑线略微有些起伏,肉眼几乎看不出来,只有边上的几组数据在表示着那里其实是有一段起伏的。如果司马辰能够看到那条黑线上的标注的话,他肯定能看出来这就是那个试验了上百次却依然没有任何输出反馈的武器系统的输出记录,但是精确度却比他所得出的数据高出了好几个数量级!

但是在林正眼里,那段极其微小的起伏却如同一笔笔锋利的飞白那样清晰无比,直刺双眼,甚至连他捏着纸张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中午,天气依旧闷热,唐子阳握着一瓶矿泉水坐在树荫下出神,距离那次爆炸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金城市的电力供应只恢复了部分城区,网络和无线通信也仅仅只有少数地区才有,爆炸产生的电磁脉冲把供电系统和通信线路给搞瘫痪了,而金城在遭受了短时间的****之后也很快稳定住了局势。

各地赶来的救援队还在源源不断开进,官方粗略估算的遇难人数已经突破了六位数,而爆炸中心点两公里半径内全部被封锁,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军人和警察,之所以没有大规模迁移则是因为政府机构并没有在爆炸区域发现任何有害的辐射或者其他的核爆次生灾害。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时唐子阳跑了没多久就遇到了第一波相互搀扶着赶往市区的逃难者,在确定了那些人都能看见自己之后唐子阳终于放弃了自己或许已经死了的这个想法。

然后他看到了混乱的街区,愤怒绝望而又恐惧的民众,好在军队和救援队伍在近十个小时之后终于赶到控制了局面。之所以响应这么慢,官方后来给出的说法是电磁脉冲摧毁了方圆几百公里内的通讯设施,导致信息滞后的结果。

他在城市里各个安置点之间游荡,最后来到了城东受波及最小的大学城,辗转找到了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辅导员,总算是住进了原本就安排给他的宿舍里。在经历了被恐惧支配的前两天后,他今天终于决定好好想想这件事情,然后准备忘掉它,安静的做一个劫后余生的幸运儿。

“子阳学长!子阳学长!”,唐子阳忽然听到有人喊他,抬起头眯眼一看,在不远处操场上无数蓝色的安置帐篷群里有一个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的矮个子男生在冲他招手。

直到那个男生一路小跑过来到不远处时才看清正是那天拉活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刘小飞,“子阳学长,真巧!没想到真的又见面了!”

“额,是啊好巧。”,唐子阳勉强撑起一个笑容看着站在对面的“小学弟”。

“你没事就好,还没吃饭吧,走,一起吃饭去!”,刘小飞也不管唐子阳不冷不热的反应,伸手便拉着唐子阳来到了一处临时的帐篷里,然后麻利地从帐篷角落里拿出了几份自热的方便食品和几个馒头,在眼下这种情况下,这样的伙食算是相当不错了。

“我的宿舍让给几个伤员住了,这几天我住在这个棚子里。”

唐子阳看着不停忙活的刘小飞突然说道,“刘小飞同志,嗯。我觉着你人还不错,所以我决定跟你说件事儿,我已经憋了三天了,再憋就要疯了,我必须要找个人说说。”

刘小飞给唐子阳摆了双筷子,然后看着唐子阳说道:“学长你不会是看上哪个姑娘又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了吧。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你跟我说这个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别扭,国难呐学长!”

唐子阳拿起筷子尝了口鸡肉丁,然后就这馒头含混不清的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么贫嘴吗?”,说完这句后唐子阳把身子往前倾着,看着刘小飞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听着,我跟你说正经的,说出来你别不信,可能听着有点儿吹,但是我保证下面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完了你再发表看法!”

之后唐子阳便把爆炸当时的场景和他醒来之后的情况跟刘小飞一个细节不差的描述了一遍,然后又跟他表达了一下自己对自己奇迹生还这件事情的一些质疑,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唐子阳如释重负一般的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哎呦可算是说出来了,这下舒服了。”

刘小飞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连嘴里的半块馒头都忘了嚼,然后他站起来就要伸手去摸唐子阳的额头,唐子阳吓了一跳赶紧躲开,刘小飞半晌之后才说道:“你是不是有病?还是脑子被摔坏了?”

唐子阳明显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评价,反问道:“我怎么有病了?”

“别人出事没死都是庆幸到流泪,你可倒好,大难不死还在这里想你为什么没死,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学长你这样显得很贱呐!”

“可那种情况下不死是不科学的啊!我质疑一下有问题吗?”

“没死不好吗?你怎么知道就是必死无疑?怪你咯?你是不是有病?”

“哎跟你这个学美术的真是没法交流!吃饭!”,唐子阳只好结束这个话题继续对付食物。

吃完之后又闲聊了几句,刘小飞便继续去做他的志愿者工作。

从刘小飞那儿离开后唐子阳开始在大学城里转悠,心里似乎也舒服了许多,确实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眼下这种环境里,六位数的遇难人数看起来真的让人胆战心惊,而再想想爆炸当时的场景,唐子阳忽然觉得现在能吸到的每一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都是那么有滋有味。而当时那种恐惧自己为什么没死的心理活动,他现在再回想起来,竟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正这么想着,唐子阳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凉,此时他刚好走到一栋老教学楼的一处拐角,很安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随后那种发凉的感觉在拐角处走过来一个人之后竟然直接变成了一种警兆,他几乎下意识地双腿错开膝部微曲,一拳向着那个人的面门击去!

拐角对面走过来的那个人反应极快,略微一偏头躲过了这毫无道理速度极快的一拳,然而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唐子阳一击不中后借拳势未尽,矮身一扑便直接撞了那人一个满怀,那人也毫不示弱,后退三步稳住身形后右膝闪电般抬起砸向了唐子阳的脸,唐子阳抬起左臂挡下膝击后猛地后仰推开那人,然后就听见那人的肘尖擦着自己的耳朵击在了空处,唐子阳心里的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促使他迅速展开了反击,仍然是拳出如风直袭面门,那人直接侧身抬起右臂硬挡一记,然后他的左手搭上了唐子阳的右手腕顺势一拉,蜷起的右臂直接弹起钩住了唐子阳的后颈,整个人顺势往后一带就要把唐子阳拉倒在地,唐子阳仰头站直了身体左手握拳狠狠地砸向了那人的太阳穴,那人避无可避只好松开右手再挡一拳。

很快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拳脚相接的清脆啪啪声接连响起,最后两人各自在对方胸膛上印了一脚后才分开。

唐子阳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楚对面站着的人,看起来二十岁上下,是个比自己还要黑的寸头大眼小哥。

“你是不是有病?!”,司马辰看着对面那个眯着眼的男孩,窝了一肚子的邪火,不分青红皂白打人,还每一招都是攻击要害,刚才稍微有些大意的话现在他估计已经站不起来了,越想越火的司马辰忍不住吼了出来,“上来就打,黑社会啊!还讲不讲道理?我认识你吗你就动手?还眯眼睛!还要打是吗?”

“不是不是,这是个误会,对不住啊对不住,我真是认错人了,眯眼睛是因为我眼镜儿丢了,近视眼,真的,如假包换近视眼,眯了眼才能看清楚你,对不住啊对不住,没伤着吧!”唐子阳嘴上不停的道着歉,但心里却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因为到目前为止他的大脑里除去理智让他停下之外,好像有个声音还在告诉他,对面这个人极度危险,需要消灭!他在不停的深呼吸,甩头想要把这种感觉压下去,可就在这时,他再次感觉到了比刚才还要强烈的警兆,然后身体在一瞬间失去控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刚刚转过拐角看到他俩的一个人被自己一脚踹飞,很遗憾的是这次来的人似乎没有唐子阳和司马辰这样的好身手。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被飞来一脚踹翻的那位同志挣扎了好半天才喘着粗气爬了起来,嘶哑着声音冲着站在那里眯着眼的唐子阳吼道。

“我也觉得我现在应该是有病了。”唐子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倒在那里的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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