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觉得年纪到了,该要一个孩子了。可是另一方面,又觉得现在要孩子还太早。
再说顾如洛,她说她有胃病,但别人的胃病好像只是胃疼,她却是这样的表现,,第一次见她发病的人肯定会怀疑她是不是怀孕了。
母亲继续说:“这个孩子,挺好,挺实诚,还会帮忙干活,在厨房也看得出来,她应该是这种会做家务的,不会娇生惯养的,你也总算能结婚了”
我说了顾如洛的彩礼钱,父母亲很不理解这样的家乡风俗,父亲说:“你抽个时间去她家里看看吧,别遇上骗子”
吃过饭,我和父母又闲聊了会儿,回到家,顾如洛仍然赖在床上,我去看她,她突然睁开眼睛说她饿了,吓了我一跳。
我说:“我刚刚吃过,你自己去吃吧”
顾如洛却突然坐起来,拿枕头丢我,“你去吃饭就不想着我饿不饿?!”我接住她丢过来的枕头“是你说不想吃啊!”她继续拿身边的梳子什么的丢我“想吃和该吃是两回事!你就是不关心我!”
我说:“顾如洛,你消消气,我这就下去给你买”她却不依不饶“你就是不关心我!”
我被她的胡搅蛮缠惹火“顾如洛!我几次让你闹不是因为我没脾气,是觉得女人该是用来疼的,但你总是这样胡搅蛮缠是怎么回事?!”
她听到我的话,停止用东西丢我,说了一句“你觉得这是胡搅蛮缠吗?”我没说话,准确的说,是我还没有想好该说什么。
她却迅速的收拾东西丢进那旅行箱,并且换好衣服,拎着旅行箱去开门,我去拉她,她恨恨的眼神看着我,我又被她看得怕了,我不自觉的松手,她便拎着旅行箱离去,我还能听到她蹬着高跟鞋下楼的声音。
我关好门,坐在床上,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呢?可是想想她这反复无常的性情,其实让她出去冷静一会儿就好,她应该是去哪个宾馆凑合一个晚上吧,也许,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第二天有一个特殊的客户,这个客户有个重大的案子,如果拿下,那这个月的收入绝对不菲,我想着客户的事情便入睡了。
见到这个客户的时候我很意外,他说他叫白杨,白色的白,杨树的杨,名字很普通,我意外的是白先生的气质,和顾如洛竟有几分相似,那样的背脊挺直,感觉整个人很有精气神。 白先生今年近60岁,但人看起来很精神,他看起来很平易近人,但听说他脾气古怪,我只得小心应对。
白先生看起来只是在店里随便看看,并没有什么要合作的意向,我和张韵只得面面相觑,张韵端上一杯水,白先生开口了:“有茶吗?”
我连忙将不知道哪个客户送我的茶叶拿出来,泡好,白先生静坐,然后抿了一口“没想到是东方美人,也是难得”我不知道他说什么,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看起来这位白先生在茶方面造诣不低,我们也算清楚他的喜好了,干脆顺水推舟请他下午去喝茶,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点头,那是一款功能很低端的手机,都快被淘汰的手机,这样大手笔的客户居然只是用这样的手机,也真是让人疑了个惑的。
我就这样忙着应对工作,完全忘了要去接顾如洛的事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即便我去了,也依然接不到她。
她在出走的那一天,并没有去住宾馆,而是打的直接去了很远处的火车站,然后就那样多次转车去了南京,第二天凌晨就已经到了浙江,回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这样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这样一个冲动的小孩子气得女人。如她所说的小心眼的女人,就因为一个晚饭就离家出走,这么大的脾气,她是说过自己的脾气不好,可是这已经不在脾气不好的范畴了吧。
白先生出现自茶馆的时候正是约定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样守时让我们有些受宠若惊,白先生没有让茶馆的茶艺师泡茶,而是自己泡起了茶。
白杨是北方人,改革开放后才搬到南方。
三十多年前,知青下乡大潮,白杨就是其中之一。
严格来说,白杨与智雪洛认识的时候是在白杨到了乡下的那一天,当然,那个时候,智雪洛还不叫智雪洛,而是一个很大众的名字——智亮花
白杨来到乡下的第一天,智亮花问白杨可是城里来的知青?白杨点头,那个时候白杨对这个其貌不扬的亮花并没有太大的印象。觉得她只是人群里尘埃里的一个。
只是后来她的名字就像风一样阵阵吹入他的耳中,他们说她一手好厨艺,说她可以修板凳,说她竟然能窜上很高的树,他心里觉得好奇,但这好奇是伴着好笑,他只是想知道乡下的女人是如何滑稽。
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田边教训捣乱的孩子,一板一板的打下去,他想着她可真粗鲁。
作为知青,在乡下总是受人尊敬的,她邀他去吃饭,她也想品尝一下众人口中厨艺好的好的她,做出来的菜到底是如何滋味。
他帮不上忙,看着她在屋里忙活,她只觉得她动作娴熟麻利,其他的一无所知。
做出来的菜,确实美味,他吃了不少,她问他可有吃饱,他点头,她揭开锅“你们城里人心事就是重,这锅里还有,你不够就来添”
她自顾自得说着,然后拎着两个大桶出去挑水,白杨忙去帮忙,智亮花说他干不了,白杨想着她这么瘦小,他若干不了,她又怎么干得了!
他固执的去帮忙,却发现智亮花那小小的身子蕴藏着强大的能量,她是真的让他吃惊。
她说家里的家务都是她在做,阿爹做一些小生意,总是不在家,哥哥成家后也很少回家,所以这家里大部分时候是她一个人,做家务还有各种重活累活自然得靠自己。
白杨问她的母亲,她说自己是扫把星,害母亲难产而死。
白杨安慰她“你妈妈一定很爱你,所以把生的希望留给你”
她却苦笑着:“我听到的说法是我妈看见生出来的是女孩,所以气死了”
重男轻女的思想别说乡下,就是城里也还很严重,白杨就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她却接口:“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好奇乡下人还可以吟诵诗文,她说是跟来的知青学的。
她像炫耀一样拿起烧过的木头在地上写字,虽然歪歪扭扭,却也很厉害。她一脸羡慕的说“要是可以像你们一样做文化人多好?”
白杨只以为那是羡慕,没想太多。
后来,白杨在田里劳作见到智亮花,她的动作迅速,特别麻利,在一堆的中年妇女之中显得特别的显眼。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年龄并不小,怎么还没有成亲呢?
再后来,他总是看见她跟其他知青学写字,那样的她,很认真,尽管身上的衣服并不美,但是那样的她,很美,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认真的女人最美。
有一次,他去镇上买东西回来,在回来的火车上,他竟然看见了她,只是,她和以往的她并不同,准确的说,很不同,她今天穿得很好看,这样梳洗好的她比一些城里人还要好看。
他招呼她,她是无座的票,他喊她去坐,她也没有拒绝,如此,他们便换了位置,他站着,她坐着。
他看着火车上的民生百态,无意识的一扫,才看到她在流泪,此时的她手里拿着一颗花生,两只手用力的掰,依然不能撼动那花生壳分毫。
他将手伸出来帮她,她将花生放在她手中,另一只手擦擦脸上的泪珠“连个花生壳都掰不开,真是讽刺,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用?”
他用手轻轻一按,花生壳就碎了,他想到她那天的两大桶水,再看看今天轻易掰开的花生,她好奇这样的她,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火车停下,一部分人下去了,车上有了很多空位置,他在她旁边坐下,她说换个位置,他也没想太多,便换到了窗边。
那个时候的火车还是绿皮车,即使关着窗户,却依旧有风嗖嗖的进来,他终于明白她换座位的原因,那是个两人的座位,如此,他在窗边,她在过道。
他问她是去镇上做什么?她说去相亲,难怪她打扮得如此漂亮。
他问她相亲得怎样,她说自己始终是村里人,人家看不上,就算看得上,也不会是今天的自己。
她说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对方父母只是见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觉得人不错,让她去看看。想来对方是想着找个能干活的能手,可惜最近的自己不是这个样子。
她说着说着眼皮开始打架,他想他就是累了,没想到她真的慢慢开始睡着,睡着后身子歪向一边,是歪到过道的一边,看着卖饭的推着餐车过来,他怕她的脑袋会撞到上面,赶紧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的身子便软软的被拉到窗边,正好倒在他的肩头,也许现在看来这个可能不会太有什么,可是那个年代,闭塞的年代,这样的行为难免招人口舌。
他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以及不停的指指点点,他真后悔自己做这烂好人。
他真想她快点醒过来,好离开自己的肩头,好还自己自由,但她似乎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