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妖山是南方群山首列,系属鹊山山系。此山虽不比传说中的入云山、凌霄山高绝,但在当地人看来,亦是高不可攀的。

山中多奇物,天材地宝取之不尽,但山中亦多妖魅。

不论是噬人吞骨的蛮兽,还是魅惑人心的精灵,都不是山下村民可以对付的。因此小孩们都被告诫不要上山。村民们甚至在山下围了一圈篱墙,刷上鲜红的油彩,防止不知情的外来之人误入。

绿草依依,乡村的景色如画般怡人。

红色篱墙百米远的一块晒谷地上,四五个孩童正聚在一起玩“老猎户”的游戏。

两男一女手持细小的木棒,神色紧张地围着一只“野猪”。

“小茵,你用棒子敲野猪的头,吸引他的注意力。”一男童站在野猪右侧对着女孩喊道,自己脚下却是慢慢和野猪拉开距离。

小茵攥着手中的木棒,看着那野猪的眼睛和獠牙,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奇狼,我怕。”

那男童一听,面带怒容地吼道:“怕什么!他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不听话是不是想让我生气?”

小茵头一缩,低声对“野猪”说了句对不起,轻轻地敲了一下。

“野猪”甩甩头,又扭扭身子,竟向小茵撒娇了起来。

“去死!”

奇狼趁“野猪”不注意,一脚踹在“野猪”的腰侧。谁知道“野猪”的身躯只是晃了晃,踉跄几步又站稳了。他猛地一转头,恶狠狠地盯上了奇狼。

奇狼被“野猪”凶恶的表情吓得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刚觉得恢复了点力气,“野猪”却已经扑了上来。

“救命啊!救命!”

奇狼被“野猪”压在身下,手胡乱地挥舞着。只见“野猪”头一扬,从皮下钻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一只手死死掐着奇狼的脖颈,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示威般地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奇老二,如果我是野猪的话,你现在已经被顶破肚皮了。”那少年洋洋得意地说道。

“刘阳!你快放我起来,要不然我让我爹收拾你!”奇狼挣扎了几下,却被刘阳牢牢地按住,他只能色厉内荏地盯着刘阳,借他爹的名头来打气。

“哟,奇二少爷好威风。小茵他们怕你爹村长的名头,我刘家可不怕。你别忘了这个野猪皮是谁猎到的。”

奇狼一听,整个人气一泄。奇狼的爹名叫奇威石,是照妖村的村长。奇狼在家排行老二,头上还有个大哥奇虎,下面还有个小妹奇彩蝶。

照妖村被层层的山林包围着,十分偏僻。村子的规模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也正因为地广人稀,又是在深山老林中,一位有能力的领头羊就显得格外的重要。

奇威石就很有能力。他是十几年前来到照妖村的。那个时候,由于长时间的与世隔绝,村民们已经快和外面的世界脱节了。当奇威石带着两车家当浩浩荡荡来到这个村子时,每一个村民都来看热闹,看这个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奇威石给村里带来了外面的新鲜东西,也带领村民们一步步走向繁荣,因此他在村里的威望很高。当上村长后就更是如此。

“猎到野猪皮又怎么样,又不是你猎的。”奇狼不服气地还嘴。在山村里,实力为尊,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打猎的本领,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他在村里的地位。

“对,不是我猎的。这是我爹猎到的。但是你爹呢?除了会打打算盘写写字,他可猎到过什么?兔子可不算。”刘阳毕竟比奇狼大三岁,吵架奇狼如何能吵得过。

看到奇狼哑口无言,刘阳还顾不得高兴,一股钻心的疼痛就从左肋传来。刘阳闷哼一声,侧倒在地。奇狼趁机翻身爬了起来。

“你个小人,居然用武技。”刘阳捂着左肋,咬牙切齿地看着奇狼。

奇威石虽然不曾猎杀过野物,但是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相反,听长辈们说,奇威石会城里人的武技,一种杀人杀兽的搏斗术。比起猎人们捕猎的身手来,这种搏斗术总是能以巧制胜,四两拨千斤。也正因为这样,本来最有希望凭借捕猎本领当上村长的刘家,现在依旧只是个猎户世家。

“我爹说过,演什么像什么。既然我们现在是玩‘猎人游戏’,那么就要把它当成真的在打猎。对畜生,讲什么大人小人。”奇狼见扳回一城,手叉着腰故作严肃地对刘阳说教。

“看我不撕了你!”刘阳从腰间拔出一把猎刀,忍着痛扑向奇狼。奇狼一看刘阳动了真火,转身就跑。

武技的确远胜于猎术。但对于小孩子来说,一招一式的武技,反而不如直来直去的猎术好用。刘家是村里出了名的一根筋家族,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因为村长之位的事耿耿于怀这么久。两家历来不对付,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当奇狼看见刘阳红着眼拔刀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刘阳是真下得去死手!

“刘阳!刘阳!别追了!前面是红篱墙,村长不让去的!”小茵在一旁看得直跳脚。好在旁边还有个比她更小的男孩儿。小茵转过头对他说:“小羊,你去找村长来,就说刘阳追着要杀奇狼,他们往红篱墙那里跑了。快去!”

名叫小羊的男孩儿点点头,往村子里跑去。小茵这才去追渐渐跑远的两人。

“小杂碎你给我站住!”刘阳在身后一边追一边骂。

刘阳骂得痛快,奇狼心里的怒火却越烧越旺。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回头,他打不过刘阳。他只能憋着气往前跑。

刘阳腿虽然长,却怎么也追不上腿短的奇狼。他没了耐心,从腰间摸出套索,两端系上回转石,在空中画几个圈扔了出去。

奇狼只觉得双脚一紧,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上被碎石刮出无数条口子。刘阳一乐,提着刀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饶有兴致地看奇狼手忙脚乱的样子。

“你跑啊!腿短还跑的这么快,真以为我追不上你么?”

奇狼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刘阳的猎刀已经放了上来。他一昂头,说道:“你杀啊!我爹会为我报仇的。”

“你还挺横!”刘阳猎刀侧着一划,奇狼的肩膀上马上被开了一个口子。奇狼咬着唇,拳头死死地攥着不说话。

“村长大人的儿子,就是这么没血性的?嗯?”刘阳将猎刀顶在奇狼的肩胛处,一点一点地往前刺。

奇狼还是没有还手,他知道他打不过刘阳,他怕死。他只能默默地忍受刘阳对他的折磨,希望他能心情好点放过自己。

可恶,好痛啊。

眼泪忍不住地从眼框里溢出,喉咙不由自主地呜咽出声。

“哈哈哈!”刘阳放肆地大笑。奇狼现在的样子就和他杀掉的那些小兔子一样。当你将刀一寸寸地刺进它们的皮肉时,它们也只会瑟瑟发抖,甚至不做临死前的挣扎。

嘭!

刘阳正得意着,胸口受到重击,被撞得一屁股倒在地上。左肋和胸口两处的伤痛,让他喘口气都隐隐作痛。他抬起头一看,一根木棍从红篱墙的灌木里直直地伸着。

原来都他们都已经跑到红篱墙了。

奇狼也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木棍缓缓抽回去,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几片树叶抖落,一个牛骨面具显现出来。

这是什么妖怪?

“孩童间的玩耍,需要动刀子放血么?”牛骨面具下传来同是少年的声音。

“你是谁?”刘阳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提起了放在地上的猎刀。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少年显露出了全部身形。

牛骨面具上刻着红色流纹的回路,面具之下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不含一点杂质。少年身披蓑衣,里面穿的是猎户们常用的棕色皮甲。他的腰间挎着一把长刀,背上背着藤甲编织的行囊兜。而击倒刘阳的武器,正握在少年的手中。那是一支长两米的矛,并不是刘阳所想的长棍。如果刚才用矛头攻击自己的话。

刘阳咽了口唾沫,对于这个全副武装的少年再也提不起半点攻击的想法。

那少年却是跨过篱墙,将牛骨面具掀起,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

“赵耀!居然是你!”两人同时惊呼,万万没想到这是同村的赵耀。

赵耀的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刘阳手中的猎刀。

刘阳讪讪一笑,将猎刀收回鞘中,三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反而沉静了下来。

“赵耀你是才从山上下来么?”奇狼终究是小孩子心性,看着全副武装的赵耀,忍不住想搭话,觉得这一身行头新奇好玩。

赵耀点点头,淡淡地说道:“上山给我爹采点药。”

刘阳奇狼二人脸上都露出佩服的神色。照妖山上的凶险,是众人皆知的。现在也就老猎户敢时不时的上山打点野味,却也不敢深入。年轻一辈,敢上山采药的,也就只有赵耀一人了。

小茵奔跑的身影出现在赵耀的视野中,赵耀下巴一抬,对刘阳发问道:“冷静下来没?”

刘阳点点头,将猎刀转到腰后。

赵耀这才将牛骨面具拉下,手提长矛,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背影被拉着老长。

那是村西头方向,村里最偏僻的地方。没有人会去那里,更没有人愿意去那里,那里只住着不受村民待见的两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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