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其实早就在宫中商议妥当,母子两个的再次商议则是在何时开始。

晚宴开始了。

一位位草原女孩们聚在篝火旁翩翩起舞,她们的舞蹈不同于中原的柔美和意境,更多的则是草原儿女爽朗热情的舞蹈,一条条洁白的哈达分别搭在皇帝和皇子们的脖子上,一杯杯草原烈酒下肚,夏云杰还好,可是夏云墨和夏云宁就已经摇摇欲坠,眼前模糊了。

夏云墨发现,在这宴席之中,在皇帝下首的位置上端坐的不是夏云宁,而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修长的手指掐着手中的玉杯,慵懒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出现好似并不稀奇。仿佛感受到了夏云墨的注视,那名男子转过头来,和夏云墨的眼神相撞,粗重的眉毛下,一双凤眼泛着桃花,若夏云墨是个女孩子,恐怕现在便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献舞之中,有一位和夏云墨年纪相仿的女孩,她身着红色蒙古袍,头上的毡帽之上装饰着红玛瑙和红宝石,看上去应该是位身份不低的女子,只见她如沐春风的笑靥,大红的裙摆在每个人的面前划过,形成一条条圆滑的弧线。看得夏云墨目不转睛。

注意到夏云墨驻留的眼神,那个女孩先是爽朗的一笑,微红的脸颊显示她的娇羞。她快速的在夏云墨面前跳开,转而到夏云杰的面前。

皇帝终究是有些上了年纪,喝了几杯烈酒之后,也已微醺,于是由玉德妃陪着回了帐篷,皇后则留下来主持宴会。

皇帝离席,而皇后又是一个好性格的人,皇子们也不再有拘束的感觉,女孩们聚上来邀请他们共舞,一个个便都站了起来,和女孩子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夏云宁一直关注着夏云墨的眼神,其实那位看起来与别的女孩不同的女子他早就注意到了,跳着跳着,夏云宁便走到了那个女孩的身边。

“丽娅格格,一年不见,今日可好?”夏云宁问道。

名叫丽娅的女孩听到来自夏云宁的问候,起初有些惊讶,而后轻轻的回答:“谢大皇子关心,丽娅一切都好。”说罢,她开始旋转,以娴熟多变的舞步来到了夏云杰的身边。

“丽娅格格的脸色这样不好,可是大哥欺负你了?”夏云杰见丽娅向自己的方向走来,连忙上前问道。

丽娅不说话,但是那个阴暗的脸色早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夏云杰好似没有见过丽娅生气的样子,见她不说话,便大笑起来。丽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夏云杰这才收敛了笑容,想拍拍丽娅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丽娅早就冷哼了一声,转到了夏云墨的面前。

夏云墨看到自己一直关注的姑娘走到自己的面前,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丽娅对他爽朗的笑笑,小声问道:“你是谁?我为何从未见过你?”

“你……猜猜看!”夏云墨结结巴巴的说道。

丽娅抿嘴一笑,答道:“看你坐的位置,是位皇子无疑。早就听说你们皇帝有三个儿子,大概你就是三皇子吧!”

夏云墨点点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丽娅。

“有什么好惊奇的?你们兄弟三个真是不同的性格,老大阴沉,什么时候都在算计别人,叫人看着就不舒服;老二爽朗,倒是像极了我们草原儿女,和他来往倒也舒服;你更是有趣,明明和我一般大的年纪,却好像总是有话说不出来,看着叫人着急!”丽娅认真的说道。

夏云墨的脸色一红,低着头更加不敢言语,夏云杰见状,连忙上前解围。

“丽娅,我这弟弟第一次和你们草原人打交道,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你切莫欺负他。”夏云杰挡在夏云墨的面前,对丽娅解释道。

丽娅撇了撇夏云杰身后的夏云墨,突然笑了起来,道:“开玩笑的而已,这里太吵,不适合说话,咱们去那边可好?”

三个人一起走向席间,皇后也已经退场,此时只剩下狂欢的人们,,三个人坐的十分不自在,便也往帐篷那便走去。

走了片刻,见人开始稀少,丽娅叉腰站在夏云杰的面前,双目含怒,大声说道:“夏云杰,我可是许久不见你,刚刚见面你就又是嘲笑我,又是吓唬我的,看我一会儿怎么修理你!”

夏云杰连忙弯腰作揖,说道:“丽娅格格还是原谅小的吧!”

丽娅见夏云杰如此,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双明眸好似天上闪亮的星星。夏云杰见丽娅不生气,连忙拉着夏云墨,说道:“小墨你也不要总是呆在那,丽娅和我是朋友,在她面前不必拘谨,畅所欲言即可。”

看着丽娅和夏云杰说的开心,夏云墨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三人聊得十分开心,直到月亮升的极高,这才纷纷散了,夏云杰送丽娅回营地,而夏云墨则是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一夜无事,夏云墨好似很适应在草原上的生活,而他的性格原本就和夏云杰十分相投,而丽娅也是个爽快人,在草原上不过几天,三个人便已经成为了好朋友,经常一起出去玩耍,看日出,看月亮,有时夏云杰和丽娅会教夏云墨骑马,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却没有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里,一双阴暗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对于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发出嫉恨的眼神。

由于皇子们的年纪都很小,再加上夏云墨第一次来到草原上,狩猎也只是带着夏云宁和夏云杰。

夏云宁在玉德妃的监督之下精通四书五经,可是对于骑射着实不精,也只能保证骑在马上不掉下来,射箭也不怎么样;而夏云杰则是完全不同,他自幼好动,玉贤妃有不曾拘束过他,因此他骑马射箭样样拿得出手,就连草原上生活着丽娅也不及他,因此在每一次狩猎的时候,夏云杰总是皇帝拿来炫耀的儿子。

为此,夏云宁也不是没有嫉妒过,他也曾经苦练过骑射,怎奈没有什么兴趣,再加上没有什么耐心,因此都是以失败告终。

皇帝身着明黄色骑装,拿着弓弩出发,对准一只小鹿射过去,搭箭拉弓一气呵成,看着小鹿倒下,周围的士兵们都纷纷叫好。

在皇帝射出第一箭之后,狩猎正式开始。

夏云杰第一个策马冲进树林,马上的英姿十分迷人。夏云宁尾随其后,但摇摇晃晃,却没有夏云杰那般潇洒的样子。

夏云墨在丽娅的陪伴下学习骑马,起初他的腰总是挺不直,拉着缰绳的手也微微颤抖,以至于马以为他很是好欺负,便不听他的指令,在草原上到处行走,好似散步一般。

丽娅紧跟着夏云墨,怕他走进草地深处有危险,还有便是看他的笑话。很快,夏云墨掌握了要领,技术与夏云宁差不多了。

“你很聪明,可是比你那个大哥好多了!”丽娅勒住缰绳,脆声说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大哥?”自从夏云墨见到丽娅之后,便没见她说过夏云宁一句好话,一开始夏云杰在,夏云墨一直不好意思问,今日正好问问。

丽娅并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厌恶,她答道:“记得几年前,那是我第一次和父汗来到草原边境觐见你们的皇帝陛下,那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大哥,他当时和你一般年纪,可是却没有你的性子开朗,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算我怎么和他玩耍,他也总是跟着我去,可却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好似是我强迫他跟我来的样子,自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厌恶他了!”说道这里,丽娅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他毕竟是皇子,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这些话也只好在私下里叨念几句也就罢了。自那以后,我每年都会来参加狩猎,也都会跟着夏云宁玩,可却没有最初的那个兴致,直到夏云杰出现,我发现他和我一样的爽朗,便和他一起,再也不去寻你那个大哥去!你看你那个大哥,本就不是文人墨客却还要满口诗文,没得叫人讨厌!”说罢,她皱皱鼻子,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逗得夏云墨笑出了声音。

“我也没有和大哥亲近过,每次见到他我总是想和他说话,可是大哥总是对我不理不睬,最后,我也只好远远的看见他便躲开,不与他碰面便好了。”夏云墨说道,这是他心中一直积压的委屈,明明自己母妃的身份要比玉德妃高,可是夏云宁却不待见自己,母妃不喜争执,因此自己从来都没有反抗过。

丽娅同情的看着夏云墨,安慰道:“那以后你见到他,也不理他便是。他这种人,是蹬鼻子上脸的,你越是讨好他,他越是觉得自己高不可攀,当你不理会他,他便受不了似的扒上来和你说话,就像前几日,我就是不理他,他便主动来找我。”

听了丽娅的安慰,夏云墨的心中好受了许多。两个人说笑着,渐渐忘记了时间。

围猎结束了,此次,夏云杰毫不例外的博得头筹,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喜爱更胜一份,却没有注意到角落之中,夏云宁那嫉恨的眼神。

只见夏云杰跟在皇帝的身边说笑,夏云宁就恨得牙根痒痒,也想要挤过去,却被身边的心腹给拦住。

夏云宁立刻明白了什么事情,笑着对身边的小内侍用了一个眼色。

那个小内侍是玉德妃在夏云杰身边安插的眼线,见夏云宁的信号之后,连忙走到夏云杰的身边,轻声说道:“主子,您可别忘了,今日和丽娅格格和三皇子的约定。”

夏云杰今日玩的十分尽兴,若不是小内侍的提醒,恐怕明日定要被丽娅大骂的,于是,连忙寻了一个由子,策马离开。

当夏云杰回到营地的时候,却发现没有夏云墨的影子,他的奶娘张嬷嬷说是和丽娅一同出去骑马了。夏云杰又赶忙去了蒙古人的营地,却也不见丽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云杰将他们常去的地方统统找了一边,可是依旧不见两个人的踪影,心中开始焦急起来。

夏云墨出去没有带人,丽娅也没有,若是惊动了皇帝,那便是夏云墨的错,可若是不惊动,两个人至今未归,恐怕会有危险,正当夏云杰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只听到远处传来了狼鸣的声音,他眼皮一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勒住缰绳,向那个方向快速奔去。

“丽娅!云墨!”夏云杰大声呼唤着两个人的名字,可是都被狼鸣声掩盖,夏云杰立刻明白,丽娅和夏云墨怕是遇到了狼群了!

在草原上,最让人惧怕的就是狼群。狼是一种群居动物,是草原上的霸主,狡猾阴险,若是遇到了狼群,多数没有命了,除非是千军万马。因此草原上的人们都知道,在夜晚,特别是月圆之夜,绝对不要出门。

草原十分广阔,极难辨别方向,听到狼鸣的夏云杰只觉得草丛之中到处都是狼,就连他身下的良驹也开始躁动不安,害怕的喘着粗气,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无奈之下,夏云杰只好下马,拿上匕首和弓箭,向草丛深处走去,很快,他便看到了两匹马,其中那匹枣红色的他十分熟悉,那是丽娅的爱马,而站在它旁边的那匹白色的是早晨他离开时,为夏云墨挑选的马匹。它们现在都很急躁,慢慢的向前走,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般。

很快,四个绿色灯笼般的眼睛出现在夏云杰的视线中,那是两匹狼!看来夏云墨和丽娅是真的遇见了狼群了!

夏云杰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就连呼吸也几乎停止,终于,两匹狼赶着马在他的视线之中消失,他这才悄悄的站起来,向刚刚它们走过的方向走去。

夏云墨和丽娅背靠背的站在草地上,十几匹狼将他们两个人围在中间,正在一步步逼近。丽娅好和夏云墨早就拿出了贴身匕首,青色的冷光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恐怖,映着两个人惨白的脸色,可是这丝毫吓不住狼群。包围圈渐渐缩小,甚至有些狼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只是迫于狼王没有下命令而已。

狼王是狼群之中体形最大的那匹,它全身白色毛发,在晚风的吹动下威风凛凛,如若不是现在这般危险的境地,恐怕丽娅和夏云墨一定会好好欣赏这个稀有的动物,可现在,他们根本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包围圈已经缩小到半米左右了,狼王却还没有下命令,有些狼已经开始刨土,以此来表达心中的急躁和不满,最后,狼王终于准备下命令。

它站在一块石头上,头微微抬起,对着月亮,准备发出号令。狼群全部拱起身子,绿色的眼睛发出贪婪和嘲笑的光芒。夏云墨将吓得腿软的丽娅藏在身后,举起手中的匕首,准备和这些狼一绝死战。

突然,一阵号角声传来,尖锐的声音好似一把刀,划开了静谧的深夜。狼王的动作立刻顿住,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跳下石头,停止了命令。

见状,丽娅再也站不住,一下子坐在了草地上,夏云墨连忙上前扶着她,可是怎么也拉不起她。狼群见狼王不动,便保持着包围的状态,依旧不甘心就这样散去。

不消片刻,一个黑影出现在茫茫黑夜之中,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能感到他周身威震的气势。

夏云杰刚刚看到了丽娅两个人,刚要大声呼唤他们,忽然一阵幽香溜进了他的鼻息,而后便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倒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夏云墨惊恐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黑影,他的手紧紧拉着丽娅的衣角,希望可以得到一些鼓励,可是当他回头看的时候,丽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安静的躺在在草地上,平稳的呼吸告诉夏云墨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黑影一点点靠近,夏云墨的心被一点点揪起,心跳加快,似乎快要跳出来一般,他伸出手,安抚着自己的胸口,可于事无补。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黑影突然开口,苍老的声音叫夏云墨有些惊讶。

见夏云墨愣愣的不说话,黑影便走到了夏云墨的面前蹲下,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他和声音符合的面容。灰白的头发,眼睛炯炯有神却面带疲惫,满脸的褶皱和老年斑诉说了他已经走过了大半个人生,看着这位老人,夏云墨突然生出一阵亲切感。

老人伸手托起夏云墨脖子上碧绿的玉,认真的看起来。

“你…你…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夏云墨见他托起了母亲的遗物,心中到底防备再次加重,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面躲去。

眼看着那块玉即将脱离老人的手掌,老人却十分迅速的抓住了那块玉,力气之大几乎要将那块玉石捏碎,同样也勒到了戴着这块玉石的夏云墨。

“告诉我,这块玉石,是谁给你的?”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身上再次散发出那般震慑人的气质,叫夏云墨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回答我,是谁给你的?”老人重复了一边,眼睛直直的盯着夏云墨看,好似要将他的脸上看出一个大洞来。

“是…是我母亲弥留时留给我的,请你…请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说着,夏云墨的眼眶之中已经带了盈盈的泪花,可怜的看着老人。

听到夏云墨的回答,老人冷酷的表情开始慢慢融化,慢慢的竟也是和夏云墨一般,两眼汪汪,双手颤抖的握住那块玉佩,最后抱着夏云墨哭得泣不成声。

这是夏云墨第一次看到男人哭,虽然对方是位老人。他有点愣,看着老人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洒落在他的衣服上,突然竟有一种同情的感觉。于是,夏云墨抱住老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好像感受到了夏云墨的安慰,老人的眼泪渐渐止住。他将夏云墨自怀中扶起,盯着他的小脸看,片刻之后,又笑出声来,这样又哭又笑的样子叫夏云墨有些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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