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弥漫在床前少年的心中。

君凡从床上挣扎的直起身,笨拙的穿好衣杉,穿上一身甲胄,遮起毫无血色的面容,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口中早已气喘吁吁。

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君凡带着一身甲胄蹒跚的离开了府邸,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过不知多少条不起眼的小路,君凡才疲惫回到营中的军帐。

掀开帐前帘子,君凡才摘掉厚重的头盔,额前的发丝被汗水紧紧贴在脸上,他在案前瘫坐,唤起古书中的莫行天,莫行天生于万年前,早是大能之辈,如果有人能找出个法子解燃眉之急,也许只有莫行天了。

“干啥啊小娃子,都说了,没有重要的…”古书中的声音还没说完,便生生止了下来,而后声音焦急万分,“小娃子,我观你气息微弱,你这是咋了!”

君凡苦涩的笑了笑,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莫行天,包括遇见那长剑化作的人影,还有那遮天的烈焰,无边的苦海。

莫行天沉默了半晌,声音带着些许低沉,“照你所说那片无边黑色苦海就是你的神魂世界,但我查看时你神魂世界并无异常,与一般修士无异,那么就只有当初那个手段逆天之人用秘法特意隐藏你的神魂世界,让其他人无法探查,其中必有隐情,你要小心对待此事。”

莫行天说到这里顿了顿,思索片刻继续说,“那长剑应该所说不错,他要你日饮人血是要你吸收他们的精血,以这种方法补充自身亏损。修士身上精血不多,损失之后若想补充,花费代价太大,不如夺取他人精血,炼化后补充自身,虽然效果有限,但却是一条捷径。”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君凡皱着眉头,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掉在灰白的唇边,显得格外凄凉。

沧桑的古书中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唉,别无他法,你若不忍下手,凭我虚幻之体倒是能击杀修为不高之辈,但饮血一事还需你亲自做。身负万种造化,必须也要付出代价啊。”

君凡默默不语,带上了那副有面甲的头盔,步步艰难地离开了营帐。君凡几乎是几步一停,生命气息的流逝连自己都可以察觉到了,君凡似乎感到异常疲惫,比跑遍整个青山都要累。他多想脱下这身重的要死的盔甲,舒舒服服躺在阴凉树荫下,倚着那块爬上绿痕的岩石,美美的睡上一觉。

想着那些不久前的事,面甲内苍白的脸勾勒起一个虚弱的笑容。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大概是一块石头,大概是别人随手丢下的器物,君凡一个趔趄栽倒在尘土中,溅起一片烟尘。

“走个路还能摔一跤,看你这身板也不硬朗啊,有事没?”一个路过时军士看到这一幕,走过来扶住君凡,口中也不忘打趣和关心。

君凡应声说,“没事,多谢这位大哥。”可君凡气血几乎要消耗殆尽,嗓音中的沙哑与虚弱,就算不是大夫也听得出来。

“嗯?你是不是受伤了?”军士皱了皱眉头,问道。

“多谢大哥关心,无碍。”君凡说道,至此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可军士不依不饶,他搀扶起君凡,几乎是用扛着,把君凡带到一处宽大的军帐中,里面近乎全是伤者,有轻有重。

“怎么伤员这么多?”那带君凡来的军士问道。

“唉,南疆蠢蠢欲动,这些都是安插在南疆境内的侦察小队,我们派遣出了三百人,现在回来的只有二十来个。”一个军医摇头答道,他看了眼君凡,“把他放这里吧,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一会我忙过再看看。”

“那我就把这个兄弟交给你了。”军士点点头,把君凡放在角落中一个不起眼的床位,离开时交代了军医几句君凡的症状。

君凡被放在角落中,手颤抖着拨开那遮住脸庞的面甲,他闻到了一股味道,那是伤者身上的血腥味。换做刚入伍的新兵,见到一个军帐中躺着不少血肉模糊的躯体,闻着帐中充斥着的浓烈血腥味,恐怕大多数都会呕吐出来。

作为一个同样刚刚入伍的新兵,君凡没有变现出任何不适,反而觉得这刺鼻的味道格外甜美,就像老道士从山下带上来的菜肴,掀开食盒香飘四溢,每每君凡都会忍不住直咽口水。君凡动了,这是一种本能在驱使着他,他缓慢的翻过身子,爬向离他最近伤势最重的那个军士。

军医都在抢救刚刚送回来的伤员,虽然这里哀号刺耳,但他们经过救治性命无忧,所以这处军帐并没有军医。那个军士昏沉沉的睡着,鲜血殷透的绷带缠绕着他的双肩与胸膛,而纱布露出的伤口闪着狰狞的红光。

君凡爬到军士的身边,卸下自己的头盔,湿漉漉的头发落在了军士的脸上,似乎打扰到了军士的美梦,肩膀动了动,想要用那已经失去的胳膊扇扇面颊上方,事实上也只有肩膀动了动而已。君凡盯着那露出的伤口,沉沉的贴了上去,一股温热的液体伴着铁锈的味道不断涌入口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海中只浮现一个想法,要把这些液体喝光,他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那种味道简直让人终生难忘!

随着一股股鲜血涌入腹中,君凡身体中的每一寸都涌动了起来,贪婪的吸食着那些来自军士的血液,每一条神经都欢呼雀跃,连经脉运转灵气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在君凡身体恢复机能的同时,那名军士残破的身体开始渐渐干瘪,血管凹陷后形成一条条奇怪的纹路。

睡着的军士终于察觉到了异样,等到他睁眼的时候,发现一个人正趴在自己肩膀上,吸食着自己的血液,他惊呼起来,甚至想用手把君凡推开,但他双手已经不在了,君凡死死按住挣扎的军士。求救声和哀号声混在一起,没人分得清这两种声音有什么区别,也没人知道在那个阴暗不起眼的角落发生着什么。

挣扎停止了,呼声也不见了。君凡带血的双唇离开那道干裂的伤口,满足的躺回了自己的位置,带上覆面的头盔,静静闭上那双灰暗眸子,在回味那段香醇中轻轻睡去。

在梦里,君凡又回到了那座青山,一个悠闲的午后,坐在道观前的青石上,咀嚼着采来野果,身边放着一壶刚沏好的清茶,这是他从师父的卧房中偷偷拿出来的。口中的甘甜,鼻中的芬芳,阵阵鸟鸣清脆悦耳,一道的树影在君凡清秀的脸颊摇曳,透过那绿叶的间隙,君凡感到飘落的阳光格外温柔。

倦意席卷上来,君凡合上眼帘,手臂抱在脑后,靠在爬满藤蔓的矮墙,嘴里哼着师父唱烂的小调,随后端起暗色的茶壶,嘴巴微微张开,随着壶嘴的倾斜,洒下一条香醇的温流。微风拂起那道潺流,淋湿了一片泛白的蓝色道袍。君凡任凭嘴角流下的茶水湿透衣襟,直到肚子中被茶水填满,才不舍得放下了黝黑的茶壶。

睁开那对明亮如朗星的双眸,低头看去,君凡大惊失色,那片殷湿的地方并不是水渍,而是斑斑血红。君凡顺手抹了一下湿润的嘴角,张开手掌,里面尽是如同鲜血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味,他抹起刚才咬了几口的野果抓到手里,但他拿起的却是一个带血的物体,红白相间十分粘稠。

于是果盘翻了,茶壶倒了,君凡站了起来拼命向后退去,而身后那堵矮墙已经不见,他抬起头,猛然看到一切都变了模样,这里再不是蔼蔼青山中的道观,他身边的只有阴云密布的穹顶,无边无际的黑海,他脚下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狭小土地,这里是他的神魂世界,远处一道模糊的人影带起熊熊烈火踏海而来,口中不断的重复着一个字“血”!

“啊!”君凡从梦中醒过来,带着一声惊呼,冷汗浸透了盔甲中的衣衫。已是静谧的深夜,帐中的伤员都在梦乡,时不时传来的微鼾证明那声惊呼没有吵醒任何一个人。

拨开面甲,君凡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身旁的位置,那里原本有一个重伤的军士,现在空无一人。摘下头盔,君凡用力搓了搓脸颊,一扫昏沉,看着空中高悬的皓月,君凡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找一次卓山河,告诉他,自己无恙。但君凡不知道城主府在哪里,也不知道孟起孟落住在哪里,他现在能去的地方大概只有那座大殿。

没有再看一眼这座充满惊悚的营帐,君凡很明白了,在身体精血亏空的情况下,这副躯壳会吸食自身的血液,那个时候,任何人只要流出血液,对自己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甚至会使自己丧失理智,用本能去猎食。这时候,君凡已经不需要去选择了,也无法去选择了,他把自己的过去留在了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任它被人慢慢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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