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妥。”一名统领皱眉轻声道。

众人也不如之前那样高声议论,而是静心沉思,就像卓山河所说,论为人,在座的各位都比不上君凡,卓山河在君凡未来时候已经告诉了众人一些事情。扪心自问,每个人来望北城都是犯了重罪,无一例外身上都背负着人命,更不止一条。他们犯下这样或那样的罪,都是为了生存,要么我死要么他亡,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在充军之前,他们每天忙于逃亡,为的就是活下去。

要说身负血海深仇的,真没有几个人,说到因为报仇而杀人被捕充军的,恐怕只有君凡一个人了。君凡背着的不仅是弑师之仇,也算是父母之仇,凭他一人能下山杀人,君凡的胆量在座没人不佩服,换做他们,自己身单力薄,要去杀镇上恶少,不被恶少给打死就已经算是幸运了。说到修炼天赋,众人也自叹弗如,一夜达到无为境小成,并稳固修为,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强如众统领,也做不到这一点,何况军中还是凡人多,修士少,君凡现在的修为能达到队长之上,百夫长之下。

论种种,他们都觉得君凡是个可造之材,为人也合大家的胃口。只是要作为日后的副城主,他们实在觉得欠妥。君凡涉世未深,看上去能顾全两边,但实则缺乏果断,太过善良。对敌之时,就是生亡大局,没有杀伐果断,注定要马革裹尸,而君凡更不懂行兵布阵,战时单凭一己之力,无法顾全战局,这是大忌。再来君凡没有威信,凭现在的修为,哪怕他天赋绝伦,在座众人也都不服气,哪一个统领不曾杀敌数万,这是鲜血浇筑来的位置,他们军功在目,没人会质疑任何一个。君凡不一样,他初来乍到,就让他做副城主,恐怕难以服众,甚至会动摇军心,望北城身处边陲,望北若破,敌军能直捣黄龙逼近沧澜腹地,这是望北军承受不起的。

大殿中,经过许久考虑,一个个统领开始说出自己的看法,卓山河在石座中默默听着,这一切,已经离开的君凡并不知道,君凡更不知道的是,这一刻,他与望北城连到了一起。

回到军帐中的君凡沉沉的躺了下去,看着那西风鼓动的顶篷,轻轻闭上双眼,一时间万千片段匆匆闪过。郁葱的苍苍林间,一个穿着泛白道袍的孩子正在用着木剑练习生涩的套路,青苔爬满的石块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笑眯眯的看着笨拙的道童,他时不时捋着长须点头,而后又向着道童比划起熟练的手势,教导道童如何把木剑舞得更自然。炎阳划破长空,落下摇曳的树影,一老一少就在这片风中轻扬的林中把恍惚的身影拉长,而到了西山暮暮,老道士拿起了靠在一边的手杖,拄着那磨得光滑的弯曲,拉起那只白皙而稚嫩的小手向山中走去,直到与一座沧桑狭小的道观合为一体。

“怎么了,做恶梦了吗,别哭别哭,师父在这呢。”

“这是师父从山下给你带的泥人,好不好看?”

“不错不错,今天教你的经书,你记下来了,孺子可教。”

“怎么还在睡啊,早课不做了吗?”

“你呀你呀,为师教你的经书,你忘光了吧,以后你怎么接手道观啊。”

“罢了罢了,若是你不喜,不做就好了。”

“师父老了,有一天你自己一个人,要是觉得孤单,就下山吧。”

“不必多说了,明日你就下山去吧。”

“你若是在外面倦了累了,你再回来,师父给你泡好了茶,等着你。”

小道士终究是下山了,师父也终究是走了。

但君凡希望这一切从来没发生,自己还是那个山中悠闲的少年,每天逃避早课惹师父生气,再花整天世间在山野间嬉耍,回去时带回一大堆山果野味,说几句好听的话哄老头子开心,晚上两人再在院中点上一堆篝火,听师父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师父走了,落在道观旁凸起的土坡,自己接了这座狭小破旧的道观,听着香客带来远方的故事,诉说着那边未知天空的点点滴滴,到了晚上还能点起两颗脂蜡,捧一壶清茶,一叠山果,和师父说说他老人家不曾听起过的事,不曾见到过的人。那时候,即便有些孤独,可师父还在自己身边,家也在自己身边,抬头看着一片浩渺星空,仿佛一切都没变。

现在不一样了,师父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山,自己也下山了,却没见到香客说的繁华尘嚣。君凡到望北城一夜,他抬头看过这片远离道观,远离家乡的夜空,虽然依然璀璨无垠,可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君凡揉了揉双眼,坐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目光有些迷离的环顾了四周。君凡懂了,少了一个陪自己看无数星辰闪耀的人。他叹息着,他觉得自己很孤独,他想念着,是否那冰冷的山坳里,师父也很孤单,也在想着自己。人老了,最怕一个人,君凡想到老道士曾经说起过。

君凡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帐外传来一阵阵动人心神的乐声。君凡轻轻一叹,掀开帘子,看到校场方向,乐声飘渺,恰如九天仙子的披帛,绕人心弦。君凡向着仙乐飘然的方向走去,穿过重重的人群,终于见到弹此飘渺仙乐的人。

那是一个少女,着一身铠甲,却无法影响到玉葱长指肆意游离在箜篌丝弦间。淡红绸带挽起本来如瀑的三千青丝,羊脂剔透的脸颊上勾勒出完美弧度,一对春水美眸正映着那一双如远山墨黛的轻眉,嘴角配着动人的乐曲微微上扬,生如春日繁花绚烂,却带着炎夏朗朗英姿。

君凡有些呆滞了,同样呆滞的还有围观的将士们。君凡突然间想到了香客口中的那些个姑娘,香客说万香阁里的姑娘们都是万中挑一。君凡认为,眼前的少女一定赛过那所谓万香阁的姑娘们。话又说回来,香客把万香阁描绘的可谓国色天香,要是有机会,自己绝对要去看一看。

君凡还在想着那万香阁的姑娘们,这边仙乐戛然而止,伴随着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少女缓缓起身,霎时间喝彩声向天动地。

“这位大哥,这位大哥,这个少女是谁啊,军中怎么会有女娃啊?”君凡拉住身边一个汉子问道。

汉子瞥了一眼君凡,看是个年轻人,心中也就明了。“你是新来的吧?”

君凡没有否认,点点头。

“大哥与你说道说道,这少女可不一般啊,她可是城主千金,名为卓芸倩。别看是个女儿身,但可不好惹啊,军中共有十二个统领,也只有两三个能打得过她,其他人能和她战成平手的估计不出两个。”大汉想起了什么,只嘬牙花子,“她手下有一帮女兵,你新来的,我可要告诉你,别去招惹他们,背地里偷偷看上两眼就算过过瘾了。看你年轻气盛,我怕你惹出大祸才对你说的。”

“哎哎,谢谢大哥了,大哥你觉得卓芸倩漂亮不吗?”君凡想到了万香阁,有点兴奋地问道。

“漂亮?”大汉给了君凡一个爆栗,“漂亮就能形容卓小姐吗?那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是美若天仙吧!”

“那和万香阁的姑娘比呢?”君凡问道。

大汉张了张嘴没说话,因为他感受到背后冒出了刺骨的寒意。

“小子,你把老娘和万香阁的脏女人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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