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旖旎地透过半开的窗,寂静地洒落在地。微凉的夜风缓缓吹入,带起窗边的帘布微微波动,窗外的牡丹正在静夜下妖娆绽放。

“娘娘,陛下身边的胡公公求见。”屋外传来宁音的叩门声。

羽若目光移到案上一个时辰前送来的密函上,嘴角轻勾。

“传他进来。”

“是。”

不多时,便有一名内监进来,手中抬着一件衣服,来到羽若面前,恭敬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羽若微微抬手,道:“胡公公前来,可是陛下有什么事?”

“回娘娘,这是陛下命奴才送来的衣裳,让娘娘明日换上,随陛下一同出宫。”

宁音上前接过衣服,退到羽若身后。

“出宫?陛下为何要出宫?”

“陛下并未细说去哪儿,只说要微服出巡,所以请娘娘穿陛下为您准备的便装。”

“那陛下可有说去几日?”

“这……陛下说此行权当是娘娘回家省亲,多则七日,少则三日。”

羽若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回娘家?还从未有过后妃入宫还能省亲一说,北陵睿这么做,无非是又把自己推到风浪口。

“本宫知道了,有劳胡公公跑一趟,这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说着,便把腕上的玉镯取下。

身为北陵睿身边的红人,必会有不少妃嫔明里暗里地讨好自己,好让北陵睿去自己宫中的时日多一些,所以平日里嫔妃们赏的东西中,不乏各式名贵的首饰珠宝。

但他一看羽若给的,是一只价钱不菲的血玉手镯,不由暗叹羽若大方。

内监喜滋滋地接过玉镯道:“奴才谢过皇后娘娘,奴才日后定会在陛下面前多为娘娘美言几句。”

羽若心中不屑,面上却是温和婉约,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奴才告退。”

待内监走后,宁音才小声地说道:“小姐,陛下这是要亲自去无名阁?”

羽若揉了揉眉心,起身向里屋走去。

“你传信让莫清和莲缨好好准备,明日不要让北陵睿发现什么端倪。”

“是。”

翌日,帝后出宫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人人皆传,陛下极宠皇后,不打算铲除夏侯家了。

清晨,羽若便早早起身梳妆打扮,再派人到各宫通知免去请安。

所幸北陵睿的妃嫔不多,也用不了许多时间。

用过早膳,羽若见北陵睿迟迟未到,只得先在自己宫中等着。

临近巳时,北陵睿才到凤鸣殿。

“参见陛下。”

北陵睿看着低头行礼的人,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满。

羽若一身月白罗衫,下摆上绣着几朵淡蓝的兰花,绛紫的腰带在腰间盈盈一系,外罩一件淡紫纱衣。三千青丝用碧玉水晶簪随意挽起,眼角红月醒目,柳眉弯弯,淡淡的目光紫光涟漪。同样的紫,却是一素雅,一妖艳。

北陵睿上前将羽若扶起,薄唇贴近她的耳畔道:“想不到皇后竟有这般心机,可以让三弟亲自开口为你求情。”

羽若心知北陵睿的意思,轻笑道:“要说心机,臣妾可不敢和紫昭仪相提并论呢。”

二人的冷嘲热讽,在旁边的宫人看来,都觉得是帝后之间亲密无间的耳语,蒙上一层暧昧的气氛。毕竟,他继位后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现在需要一个能让他显得温和的人。

昨日羽若被法规勤政殿,宫中四下流传出帝后不和的流言,而现在,流言不攻自破,也好让那些逢高踩低的人看清局势。

琴瑟和鸣,如此,甚好。他们不过是在互相利用罢了。

“你还是收敛些的好,如果你敢为难柔儿半分,朕定不会轻易饶你。”语毕,北陵睿放开手,冷眼看着她。

羽若未语,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北陵睿对视,紫眸中满是嘲讽。

“陛下,马车已经在外恭候多时了。”宫女的声音适宜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北陵睿敛起眼底的寒意,换做温和的面具,执起羽若的素手,向马车走去。

马车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纹样,不过是民间的样式,稍微精致些罢了。

北陵睿先登上马车,又转身将羽若拉上去。众多宫人见了,无不称赞帝后感情深厚。

马车看上去小,但车内却十分精致。一个红木的小桌案,上面放着一套琉璃杯,角落里放着一个鎏金香炉,后壁还有一个书架,放着几本解闷的书。

待进入马车内,北陵睿立刻甩开羽若的手,自顾自地坐下。羽若毫不介意,坐在他对面,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看。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车内却无丝毫颠簸,可见驾车人的技艺高超。二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一路下来,也相安无事。

都城街市人来人往。待到达最繁华的街道是,车子已被人群堵在路上。

“陛下,前面的路马车进不去了。”

北陵睿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道:“也罢,前面路途也不是很遥远。”说完,正要起身下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道:“这次微服出巡,不宜暴露身份,你们在外便要记得叫朕‘公子’。”

“是。”

北陵睿和羽若本就长相出众,再加上气度不凡,这一路上便引起不少人瞩目。二人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反倒是跟在他们身后的两名侍卫有些不惯。

不出片刻,他们便来到一座阁楼前。

阁楼装潢典雅,并不像其他店铺那样在门前摆着各式招财求运的物件,只是简单地放了几盆说不出名字的花草。

因高挂在门前的牌匾上并未刻字,时日长了,便被人称为“无名”,这是整个都城最大的藏宝阁,里面的珍奇异宝数不胜数,名满天下。

“公子,您想要看点什么?”刚一进门,便有一位中年掌柜迎了上来。

“在下凌子睿,前来拜见无名阁阁主。”

可以让九五至尊放下身段,又如此谦逊,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但,有一人却是例外。

无名阁阁主——音徵如。

正值豆蔻年华,却名下产业无数,更是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便控制了几乎整个邶国的商业,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请凌公子稍等片刻,在下先行通报。”因为先前上面便已下达消息,所以这会儿掌柜并无阻拦之意。

“不知公子远道而来,所谓何事?”楼梯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只见女子身着一件墨色拖地长裙,裙摆用银线绣上几朵罂粟,三千青丝垂至脚踝,一席黑纱掩面,只露出微眯的凤眼。像是一只猫儿慵懒迷人,却又似是狐狸魅惑狡诈。

羽若在看到女子时,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抽,随后看向北陵睿。

不出她所料,北陵睿在看见她第一眼时,眼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惊艳。

即使不见她的真容,但着气质着实令人着迷。

“音徵如见过公子,见过夫人。”音徵如行一虚礼,还不等北陵睿开口,自己便已起身。

“早就听闻音阁主脱俗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羽若掩口轻笑。

“音阁主无需多礼。”

“公子夫人,来者既是客,若两位不嫌弃,便随民女到楼上一叙。”说着,便转身朝楼上走去。

“官人既与音阁主有要事相商,那妾身便不去打扰了。”

北陵睿狐疑地看着羽若,终是什么也没说,随音徵如一同走去。羽若似是不经意地四周欣赏着陈列的古玩珍宝,悄无声息地避开潜伏在暗处的暗卫。

待不见二人身影后,宁音来到羽若身旁,小声地问道:“小姐,王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

羽若轻轻点头。“你可知他这次来是为何?”

“这……奴婢猜测,陛下此次前来,虽是接着拜访之名,却是有和无名阁合作之意。”

“恐怕他这次,不单单是想和我们合作那么简单。”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有可以和朝廷抗衡的势利。音徵如富可敌国,有身处妙龄,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北陵睿是想将整个无名阁,乃至无名阁名下所有的产业吞并腹中,据为己有。

“小姐,你的意思是……”宁音惊叫出声。

“他可能想和无名阁联姻。”羽若淡淡道出她的猜想。

无名阁,顶楼包间。

音徵如冷眼看着北陵睿吩咐自己的手下把守在门口,娇笑道:“公子,不用请夫人一同上来吗?”

北陵睿反手将门关好,走到桌边,拎起桌上的茶壶,为二人各倒一杯茶道:“此事只需你我二人便可,无需在意她。”

“不知公子今日为何特地出宫到无名阁?”音徵如轻笑,来到他对面坐下。

“阁主名下产业遍布中原四国,就连北方蛮夷之地也鲜有一二,经商之道实属让人佩服。不知阁主,可否有与皇室合作的意愿?”北陵睿直接挑明身份。

“邶国已是中原第一大国,自陛下登基以来,更是强盛,又何须与民女一介小小的商人合作?”音徵如巧妙地回绝道。

“即便无名阁一年收入过千,却也要上缴至少三成的税收。若是与皇室合作,便可减少两成税收,不但如此,每年从国库中获得一成的报酬。而且,不少交易也不用在暗中进行,更不用担心官府查寻,不是很划算吗?”

“这……还请陛下让民女考虑考虑。”听他的条件确实诱人,但毕竟自己无法做主,只好先给他一个模凌两可的回复。

“那朕就给阁主三日的时间,三日后,朕再登门拜访。”说完,便不等她的下文,直径走出房门。

羽若正喝着伙计沏好的茶,便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便起身走到北陵睿身旁。

北陵睿看着跟下来的人,说道:“多谢音阁主的款待,我们现行告辞,改日再聚。”

“两位慢走,恕不远送。”

从无名阁出来,已将近午时,一行人朝相府走去。

路过一家名为“百味轩”的点心店时,羽若停下脚步思绪一番,道:“陛下,此次出宫能回家一趟实属不易,可否让臣妾去买一些礼品?”

所谓百善孝为先,就算北陵睿有些不悦,却也准了。

羽若得到北陵睿的首肯,便走进了百味轩。

屋里排着很多人,足以见得生意火热。

虽是人多,但好在店家的伙计动作麻利,没有让客人等急。

羽若很快便从里面出来,手中提着几包用油纸包好的点心。

“陛下久等了。”

“走吧。”

抵达相府,因为宫人已早早来通报,此刻相府上下已经在前院候着。一见北陵睿,便纷纷行礼:“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北陵睿早已换上笑颜,牵着羽若的素手上前说道:“诸位无需多礼,前些日子听若儿念叨思念丞相,今日便带她出宫探望,顺便在此小住几日,也好让你们小聚几日。”温润的声音里充满宠溺。

“陛下……”羽若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娇羞的模样。他这分明是再说自己不识礼节,凡是入宫为妃的女子,哪有回家省亲的先例?

所幸二人都是演戏的高手,看到的人皆道帝后感情深厚。

“小女莽撞,还请陛下见谅。”夏侯晋心中暗自庆幸,看这情形,陛下是暂时不会铲除夏侯家了。“陛下快请进屋。”

下人们已备好午膳,满满一桌的佳肴,光是一道最为平常的豆腐羹,都是经过数道工序,用了上好的鸡肉,冬菇,竹笋,经过数小时的熬制而成,可谓是花了一番功夫。

午膳过后,北陵睿与夏侯晋到书房商议政事,羽若也被夏侯夫人拉去后花园说话。

因夏侯晋素爱荷花,早些年间,便命人在相府内修理一个池塘,种上些许荷花,虽不大,却也为着后花园添了几分素雅。

二人来到湖心亭坐下,夏侯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若儿,你可怨恨你父亲和我?”

羽若微微一笑,道:“父亲和母亲养育若儿多年,如今若儿在宫中更是锦衣玉食,何来怨恨之说?”

“你自幼便失去生母,全府上下都对你避之不及,我和老爷也对你视若无物,如今却为了保命,把你送入皇家,你若是怨恨我们,也是应该的。”

“我生在夏侯家,就是夏侯家的人,在出生之时便过继到了母亲名下,便是夏侯家的嫡女,更是这相府的长女。如今夏侯家有难,我为了家族入宫,便是我身为嫡长女的责任。”

“若儿……”夏侯夫人一时语塞,没想到羽若是这样想的。

“母亲不必内疚,夏侯家上下三百余人的性命,只需我一人入宫,便可救夏侯家于水火之中,岂不是很划算?”羽若继续笑着,眼底闪着寓意不明的光,似是嘲笑,又似是讽刺。

夏侯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羽若打断:“今日回来,怎不见五弟?”

提起自己的幼子,夏侯夫人无奈地笑笑,眼里满是宠爱:“翃儿昨日从太学回来时,和几个富家的小公子打架,他却死活不肯说出原由,便被老爷惩罚今日不许出门,现在恐怕躲在屋里闹别扭呢。”

“和人打架?这可不像是他的性子。”羽若微微讶异,幼弟夏侯谨翃自小便待人有礼,虽有些调皮好动,却也不是好惹是生非之徒,如今听到他与人打架的消息,有些出人意料。“那我去看看他。”

“五少爷,您快下来啊。”刚进院子,羽若便听不远处传来喊声,循声望去,便见不少人围在墙边。

羽若朝着人多处走去,见夏侯谨翃坐在墙头。

“翃儿怕这么高,是要去干什么啊?”

众人纷纷朝声源处望去,只见来人一席淡紫纱衣,款款而来。

“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你们先退下吧。”

“是。”

……

待下人退去,羽若看向坐在墙头的人,道:“我才离家不过月余,翃儿竟变得如此有能耐了。先是和人打架,现在又学会爬墙了。”

见来人是羽若,夏侯谨翃不由委屈道:“今日若儿姐姐回家,父亲却要我禁足。我爬墙不也是为了见姐姐,现下姐姐却来怪我。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吗?”

见幼弟一副委屈的样子,羽若心里暗自好笑,面上却是洋装生气:“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狗,不识你的好人心?”

夏侯谨翃见羽若面色微怒,更加委屈了。“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幼弟快要哭出来的小脸,羽若不由扑哧一笑:“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下来再说,不然一会儿爹看见了,又要挨罚了。”

夏侯谨翃瘪嘴,不甘地从墙头上下来。

幼弟今年正值外傅之年,自己离家时,他还是一个粉琢玉雕的小孩子,现在已有了些少年的雏形。

“说吧,你又惹了什么事?”羽若替他理了理衣服,问道。

“昨日我从太学回来的路上,听到彦志说你……”夏侯谨翃低下头,小声说道。

“先去我那儿说吧。”

彦志,彦家二公子,彦太师的爱子,更是彦紫柔的弟弟。如今彦太师深得北陵睿重用,女儿彦紫柔又深得圣宠,彦家可谓是风光无限。如今在这个关头,若是让人听到他们在这里议论,不免招来些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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