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嘴巴不仅亲下等人还亲病弱之人，我才不会想亲你。”少年公子口里突然蹦出的话令赵瑞己不由得心头一紧双颊一热，她低下了头不去看少年公子，不是因为愧疚和害羞，而是她想到不能与他以硬碰硬。
“公子请放了瑞己吧，瑞己现在是太和殿惟一的婢女，长公子病弱需要瑞己时刻照看，瑞己若有对公子得罪之处，他日长公子病愈，瑞己定会来请罪。”
“我不信你。”少年公子一口回绝，他说，“太和殿少了你一个婢女，我随便找个婢女代替你服侍长兄便可，你与其服侍个病人，还不如到我这里，只要你能随我高兴任我耍乐，我一定少不了给你好处，之前你得罪我的地方我也会给你赎罪的机会，不用你受任何皮肉之苦，只要你……”
“咳咳……”赵瑞己低低咳了几下，“公子，我服侍了长公子几日，今日又为长公子做了急救，恐有被传染了病疾之疑，瑞己不便在此久留以造祸事。”
“你今早亲了长兄，刚才我掳你而来我己叫医官给你看过，你并未染病大可放心留在我宫内。”
赵瑞己这下才感到了困扰，面前这个任性皇子软硬不吃，要摆脱他并非易事，赵瑞己即刻下跪请求，“求公子让我回去……”
少年公子没想到赵瑞己会对他下跪，换作平常的女婢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赵瑞己不久之前还总是怠慢他的人。
少年公子嗤之以鼻道，“凭什么你求我我就要答应你，你这个女人，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的让人捉摸不清。”
少年公子正表达着自己尚存的不满，却见赵瑞己抬起头用一双蓄了水雾般的绝美瞳眸楚楚娇艳地看着他。
“那么公子要瑞己如何做才肯答应放我回去？”
少年公子虽心头在赵瑞己抬脸的那一瞬间里被惑动，但他嘴上仍强硬地说，“不放不放。”
“那就杀了我吧，公子若不动手，瑞己也会自行了断。”赵瑞己眸光坚定地对他说。
“你……你敢威胁我？”少年公子又被激起不悦。
“信不信由你，瑞己没有威胁公子的意思。”赵瑞己言简意骇，就看少年公子接下来如何反应了。
“我不让你回太和殿你就以死相逼，你就那么舍不得我皇兄？”少年公子眉头微蹙，不快乐的情绪挂满了整张脸，赵瑞己则默不作声。
“今日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亲着长兄，你一定常对长兄做这样不顾尊卑廉耻之事……”少年公子竟又把这档事重提了一遍，赵瑞己看到他眼中的恨愤，她不得不纠正他。
“我那可算不上亲吻，我上次也说了，这是一种急救的方法，叫人工呼吸，若非情况紧急，我也不会公然做出……”赵瑞己感到又气又可笑，自己心中坦荡何需与他较劲，被人误解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你与别人人工呼吸了几回？”
“你……”这下换赵瑞己一脸的不悦，少年公子想了想，接下的话令她感到一时难以消化。
“要我放了你可以，不过你要以命作誓，以后不准和别人人工呼吸，谁也不行，你若违誓就要受到最痛苦的惩罚。”
“只需如此？”
“让我想想……”
“瑞己感谢公子轻赦之恩，瑞己谨遵公子之命！”赵瑞己趁少年公子没有加诸要求赶紧地想谢过离开，她照着他的意思发了誓，发完誓后见少年公子微微扬唇露齿地笑了笑，赵瑞己见他露出满意的表情，自己的目光顿了一顿，她想起了她在衍春阁时就想求证的事。
“公子，那日我们去了泾河边上，瑞己为一个溺水之人作了急救，之后听说泾河边上的居民受官兵屠杀，不知他们所犯何事？”
少年公子语气很平常地说道，“他们都是我下令所杀，我若不杀他们，你在河边做的丑事很快会被传开，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少年公子说到最后像是做了件极光彩的善事而神采翩翩，然而再夺目的俊颜此刻在赵瑞己眼里与一张无血无心的粉头面具没有区别。
“真的是我害了他们？”少年公子正等着赵瑞己对他三跪九叩感恩不已，却看到她脸面忧伤，水气迷漫的眼眸里溢出了泪。
“你为何要哭？”少年公子蹙起眉头，看着赵瑞己自责的模样，他隐隐理解了些许。
“你是为泾河边的被我下令所杀的黔首（秦朝时意指百姓）而哭？”
赵瑞己蓄满泪光的眼看着他，“你身为皇子怎么可以如此凶残无情地对待秦朝的子民，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你与我有何渊源何需做此大孽，一个陌路女子尚能令你如此，你把他们都当作蝼蚁当作沙砾吗！”
赵瑞己语中尽是声讨之意，她依然跪在少年公子面前，少年公子蹙眉俯视她，烛光将他们俩的身影投射于墙，有那么几息里他们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是从古老的年轮轨迹里挖掘出来一般死气却深藏着许多无法呈现的内容。
“你居然敢责怪我，我明明守住了你的名节，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一点也不领情，”少年公子的面容由于愤怒而变得狰狞，“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我造了如此大的罪孽确实很该死，只是就算我死了也挽回不了半条无辜冤魂，瑞己希望公子能有所反省，别再任性杀人，请做个人人信服的明君不要做恃强欺弱的恶霸。”赵瑞己毫无惧色地迎视着他，她知道或许下一秒她会被他下令车裂以泄愤，她只是个普通人，一旦心中悲天悯人的情怀被激起，她无法隐忍住情绪的失控，即使直言表达之后会带给自己毁灭性的伤害。
赵瑞己想到自己是害死多条人命的罪魁祸手，原本想方设法要自保住的性命在此刻毫无价值，只觉得死不足惜。
少年公子快步走过她身边，他走到案边放竹笺的大瓷缸里抽出一把青铜剑直指她的侧劲，动声大怒道，“别以为我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