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暖照宫落，站在长子宫前空旷石台上，放眼望去数不尽的四阿华殿，往上是一片透蓝的广阔青天，赵瑞己穿着一件浅杏的曲裾长裙，上面绘有深色古典纹样，交叠微开的衣领上有素美的兰草浅细纹样，咸阳宫里婢女所穿的服饰比她所想之中更为艳丽。
赵瑞己戴好遮住口鼻的白色绢布，绝俗姿貌可挡，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仙姿体态还是会令人望之目光一炬。
赵瑞己到宦人面前接过早膳与药时，宦人见她明眸垂抬间动人依旧，还是多此一问，“可感到身体有恙否？”
“瑞己身体无恙，多谢公公挂心。”
“什么公公，哥哥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说话如此不讨喜的呢……”宦人语气不满，“要叫哥哥……”
“是，瑞己知道了，各位哥哥慢走……”
“喲，赶我们走呢，喲，你叫瑞己呀，小名起得还行呢……”
“哥哥记住了，我叫赵瑞己。”赵瑞己一双铄世眼眸现着别有深意的光。
“姓赵呀，昨儿赵高大人还问起过她呢……”宦人们走时闲聊之语证实了她的猜测。
赵瑞己为扶苏端去早膳，她心知肚明地将药放到一边，扶苏还是咳个不停，但好在病情没有加重的迹象。
赵瑞己将他扶到屏风后的妆台边为他梳洗，她没有服侍人的经验，但她有被人服侍过的经历，她将桑枝每日为她做的事一一仿制在扶苏身上。
赵瑞己建议扶苏吃完饭洗个澡，昨晚他并没有洗澡，白白花费了提热水的气力。
“我不想吃任何东西，梳洗后你带我出宫走走，像昨日一样。”扶苏声音虚弱地吩咐。
铜镜里扶苏憔悴的面容旁赵瑞己正眸光认真不讳地看着他，在侍婢中没有像她一样敢公然直接地看他。
赵瑞己心想，扶苏不肯进食是放弃生命的表现，说明他心如死灰，因为他有强烈的罪恶感，觉得他若多喘活一天，因他而死的人便更多。
“公子，你就没想过自己能康复吗？”
“我亲眼看着夫人因此病而亡，这若是能凭人意而左右的疾病便不会有相应而生出残忍偏方。”
“公子，就因你意志沮丧没有战胜疾病的想法，就算不是恶疾在负面情绪的渲染下只会不断恶化，你一天未好就多造一天孽，只要你能病愈，就不会再有人因你而无辜牺牲，恶运链无物可扶，自然瓦解。”赵瑞己补充说道，“我想来想去能令我逃过恶运的就只有公子能够病愈，到时瑞己才不用被抓去做药引。”
“这病又怎能如人所愿，你将此病看得太轻，我扶苏何尝不想能到父皇面前指出惑乱之人为死去的无辜人伸诉。”
赵瑞己目光自信地面向扶苏，她要让扶苏相信她。
“你一定要相信我，因为我说得的是千真万确不容更改的事。”赵瑞己此时的目光令扶苏不由得注目未移，那样的神釆令望者经世难忘。“你公子扶苏绝不是因病而死。”
“你因何如此笃定……”
赵瑞己故意轻轻一笑，眉眼灵秀婉约。
“我可预知未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是天机，可别泄露了。”她随之语气带些神秘。
扶苏终于肯在赵瑞己的劝说下进食，她将此总结为神仙效应。
午时过后宦人的声音又将赵瑞己唤了出去，她体态轻盈款款而来，一点没有婢女的小家模样，能够这样超然脱俗，难怪神仙效应轻易奏效。
“你怎么就总这样不急不燥的，要知道你伺候的可是长公子扶苏，这药给你这么一步两步地耽误，万一凉了失了药性，长公子有个什么闪失，你后果会如何可别怪哥哥没好说歹说地警告过你……”
赵瑞己双手接过药，一只手拿起碗当着所有宦人的面做出了令他们始料未及的事。
她将碗里的药毫不犹豫地在他们面前倒出，整碗药一滴不落地给了脚下的大地。
“这药不需要了，何必还管药性。”
“你……大胆……”
“公公们熄怒，”赵瑞己向宦人们恭敬作揖，“瑞己只是按长公子的命令做事，公子扶苏服过此药后常常恶梦不断，皆是一些口口声声要索命索肉的恶鬼，受惊过度使得病情加重，便不愿再喝此药，如果你们执意还要长公子服用此药，长公子有什么闪失可别怪瑞己没有提醒各位公公。”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长公子被恶鬼……呸呸呸……被恶梦扰了多久了？”
“就在这一两日内，昨晚喝了药，半夜又咳又叫，今晨吩咐我把所有拿过来的药都倒了。”
“你可得好生照顾着长公子，我们这就去禀告此事……”宦人们即刻离开，把最后一句话远远拋在身后，“要叫哥哥，下次给我记着了……”尾音依然在拖。
赵瑞己正将要往回走，有急急跑来的脚步声伴着女子的叫唤声。
“太和殿的女婢留步……”
赵瑞己见一个和她一样脸戴遮布的女婢两只手托合着一个方型小铜器向她跑来。
“我是奉公子胡亥之意为长公子扶苏送上九珍丹，并代由奴婢传话，望长公子早日得康，幼弟会为长兄诚心祈祠求神以让祖宗神灵皆有所感保佑长公子。”前来的女婢接着语气一换，改为吩咐，“你可要一字不落地将我方才的代传之话告诉长公子。”
赵瑞己自然点头称是并双手接过小铜盒，女婢递给她的时候满意地嗯了一小声，却紧接着说，“把我刚才所说一字不落地说出来，我好听听你可有交代不妥之处我好及时疏对。”
这女婢倒是尽忠职手毫不含忽，不过短短的两句话还怕别人记不住。
“胡亥公子令女婢为公子扶苏送上九珍丹并向扶苏公子问好，胡亥公子望长兄能早日得康并诚心祈祠求神以让祖宗神灵皆有所感保佑长公子，奴婢一定一字不落地禀告长公子。”
女婢这才真正满意，只是她看着赵瑞己的眼神除了满意还有几丝疑惑。
“这九珍丸是极珍贵的灵药，能去疾强身延年益寿，你好生侍候着长公子服下，定对长公子的病况大有益处，你可千万别怠慢了。”婢女交代完眼神缓缓一瞟便转身离开。
胡亥就是秦朝日后第二个皇帝，赵瑞己心想他的形象在历史的记载里负面的评价最多，秦始皇膝下儿女不少，怎么就单单他心系扶苏，她服侍了扶苏两天，他的亲爹都不曾派人发点慰问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