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时候的天蓝得透彻蓝得深邃似海蓝得通明高远,轻风拂身而过携着柔软的凉意,可以尽情吸入肺腑,放空思想。生活于秦代的赵瑞己有时很需要放空一切的想法,她知道越是想离开越会给自己招来烦恼,她有时会想,假如这一切是命中注定,那她会走向怎样的一段命运。孙襄恭曾对她耳语过,要她在赵高回来之前足不出户,最后他还语调放低,用明显暧昧的语气对她说,如果不愿进宫,就去找他。

孙襄恭于她而言,就如同一个时刻隔着帷幔与她说话的人,她会听他的话但她会觉得他不是一个真切所存在的熟人。

赵瑞己平日里没有什么能让她干的事情,她除了自学一些古人的文字外就是与青季谈天,青季隔三差五地上门来找她,起初她并不习惯赵瑞己大病过后的性情且感到着实怪异,日复一日接触下来倒也觉得适应了如今赵瑞己的谈吐和脾性。而赵瑞己在这个古代社会并没有什么了解较深的人,青季是为数不多能说话的伴,通过和青季的相处,她对居住在咸阳的秦朝人有了一定的了解。

秦始皇统一各国后,为使权力集中不致于分散,他不仅设了郡县管理制度,还命各地富商土豪都迁居到咸阳,富商土豪离乡背井来到咸阳,没有朝廷的补给,全靠自己想办法谋生,原本安稳富足的日子遭遇无奈的变故,不免要艰苦困难一番。青季家就是因为皇命所驱而迁居于咸阳城,初来时人生地不熟,好在孙襄恭颇赋才智学了些技俩在身,做了方士,又能通晓些天文地理和卜算看相,才使他们家渐渐在咸阳城富足起来。

从青季几日来与她的谈话中可以总结出孙襄恭与赵瑞己之间是有一则天性不合的典故。

赵瑞己早在儿时就坦言自己长大后要变成一个大美人然后进宫做皇后,孙襄恭说宫里的皇帝最不缺美人,赵瑞已一定得不到皇帝的喜欢,她以后要嫁个又穷又丑的佃户。

赵瑞己当即气得大哭,她边哭边叫道,她以后一定会得到皇帝的喜爱。

孙襄恭说只要是真正的男人都不会喜欢赵瑞己。

赵瑞己说她以后是个最美的美人,男人看了都会喜欢她。

于是孙襄恭亦开始赌气,我孙襄恭就永远都不会喜欢上赵瑞己。

照青季的话来说,这就是为什么孙襄恭总对赵瑞己说话刻薄的原因了。

赵瑞己想孙襄恭不可能会为了一时意气而赌气至今,而他对赵瑞己与他人不同的态度应该另有原因,她心有旁骛地想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就连青季此刻正反常地沉思起来也未第一时间察觉。

“青季,你在想什么呢?”赵瑞己看她眼中视线没有焦点,似在呆呆想着什么事情。青季恍过神来后脸上微有些羞意,赵瑞己便再问一遍她在想什么。

“瑞己,你可曾与人见过一面后便时常念想起来,且……且……”青季唯唯喏喏,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和平时没心没肺言论随意的样子大相径庭。

赵瑞己便更加关切起来,问,“且怎么样?”

青季的声音低了些许说道,“且想再看见他。”

赵瑞己算是听清楚了,对于这样的情况作为一个思想早熟的现代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原来你是对别人一见钟情了。”

“什么是一见钟情?”青季不明所以地问她,这倒令赵瑞己意想不到,明明已经情窦初开,却连一见钟情也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傻姑娘,一见钟情的意思就是你看到第一眼就喜欢上人家,所以才会常常想起他并且想经常看见他,看见他后就会……”赵瑞己故意停顿下来去看青季的反应,青季听得认真,连忙问她,“看见他后会怎么样?”

“那就等再看见他的时候你就能明白了。”赵瑞己显然是在故意调她的胃口,她认为以青季的性子一定会不依不挠地问她,却没想到她却径自叹息起来,“像那样的贵人我怎么可能还能再瞧见第二次。”

不待赵瑞己问她具体情况,青季便向赵瑞己讲述起了自己一见钟情的经历。

“两日前,我家来了一位公子向我哥求药,他所穿的衣物是上好的绸缎所制,一身锦衣绣袍贵气卓然熠熠生辉,又生得丰神俊朗宛如天人,我孙青季很小就待在咸阳城里,经常为自家布店帮忙张罗,却从未见过有如此生得好看的人。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来求药,可他要求的药需要人的血肉做药引,我哥说了,凭他的身份地位何时都能找个人割其血肉为己用,可是他并不想伤害无辜,因此他不惜用自己的血肉。”青季眼中有不忍亦有感动,赵瑞己倒是很想知道,他求得到底是何药,需要以人肉做为材料。

青季接下来明显语气失望地说,“我问过我哥了,他说那位公子是为妻儿求药,为了不让妻儿的病众所周知,他才只身暗中向我哥求药,至于他的身份连我哥也不知道。”

“原来他已有妻室。”赵瑞己看着青季依然是单相思的状态,便说道,“傻姑娘,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人,犯不着对他牵肠挂肚。”

而青季并没在意瑞己所劝,她说道,“没想到还有宁愿伤自己也不伤害他人的宫中贵人,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王权贵族都喜欢鱼肉百姓随心所欲为求目的而不择手段,他……真的不一样。”

赵瑞己见青季一味地沉浸于自己对好心公子的想念中,决定不叨扰她,却没想到青季的心思转变得飞快,她拉起赵瑞己的手突然信誓旦旦地说,“我孙青季日后也要嫁给这样的公子,我们一起到城西的瑶姬庙求姻缘去!”

青季行事雷厉风行,一有想法便即刻付诸行动,这点赵瑞己此时深有体会,她没问过赵瑞己的意愿就将她拉了出去,桑枝刚好有事在忙没在她身边,她只好吩咐门仆告诉桑枝自己去了瑶姬庙,让她安心等她回来便可。

关于求姻缘拜瑶姬的说法,赵瑞己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瑶姬的神话传说,她也只是印象不明地记得她是一位住在巫山的女神,美貌举世无双,她还看过一些传说是关于巫山女神是个坚贞不可侵犯的神女,令向往高唐赋中楚怀王与瑶姬梦中一聚的楚襄王魂牵梦绕。

“青季,为何求姻缘去瑶姬庙?”赵瑞己心想关于瑶姬的传说一定有一些她所不知。

“你怎么什么都给忘了,众所皆知,瑶姬是瑶草仙子,瑶草可结果,女子吃了瑶草果就能像瑶姬一般人见人爱,便能得到心仪之人的喜爱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典故……”

“瑞己,你一定不记得了,你进宫之前来找过我哥,要我哥炼出和瑶草果有相同妙效的丹药,要是我哥真能炼出那样的神药,我现在就不用拉着你大老远的来拜瑶草仙子,来求那只在传说中才有的瑶草果。”

赵瑞己的身形不由地一顿,心头竟有一些莫名的感触,孙襄恭的音容面貌在脑海中浮现着,他邪魅的笑定格在脸上,令她感到颇有寒意。

此刻她们正走在街市上,身边有往来不绝的人,赵瑞己总感到隐隐的不安,她留意起行人经过她身处时所投来的目光,或随意一瞄平平无奇或留恋再顾惊艳赞许或……赵瑞己想起孙襄恭吩咐过她在赵高回来之前足不出户。她注意到有人正目光不善地看着她,她见青季早已离她十几步远,而许多的危险往往是只身一人的情况下所发生,你只身一人的时候便是别人向你下手的好时机。赵瑞己心中的不安随着一些人的接近而变得强烈起来,她开口要叫唤青季,一个面色铁青的人正加快向她而来,日光中投射而来的精光令她注意到那人正拿着一把短匕。

赵瑞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向后退时被人往前一推,如此巧合的事想也知道是有人蓄意安排,这一推便是向行凶者投身而去,她似乎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一切来得快而出其不意。

有人及时拉住了她,这令她更意想不到,千均一发之际她竟轻易地离了那锐利的刀尖。她的身体仿佛是让人随意摆弄的木偶,还好这样一来便弄拙成巧。

赵瑞己被人突然大力往一边拉,目光随即迎上一双带有薄怒和得意的清澈眼眸。

“真的是你,你这个女骗子。”拉她的人紧紧地盯着她并把她拉得更紧,怕她反抗逃跑。

“原来是你。”赵瑞己有些愕然,眼前的人是那日与她纠缠过少年公子,她连忙回头去看持着短匕要对她行凶的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别以为落在我手里还能跑得掉。”少年公子将赵瑞己的身形扭正,令她只注视着他。

赵瑞己看到他今日着一身纹式简单的直裾便装,身边也没有当日的婢女在旁,看来是微服出游。

“得罪了我还敢这样毫无忌惮地出门,你当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少年公子即刻摆出一副落在我手里看你怎么死的凶相来。

赵瑞己也曾告诫自己不能再与他相遇,但所幸如果不是被他遇上,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在他手里怎么死之前就先在别人手里死得不明不白了。

“公子可有追到碎玉?”赵瑞己故作认真地问他。

“你倒是还记得要为我补玉,可怎么那日我回来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你了。”少年公子的怒声中隐隐带着怨意。

“瑞己不曾忘过与公子的约定,如若公子已经寻回玉,那现在瑞己便将碎玉修补好以兑现与公子的承诺。”赵瑞己向他颔首并伸出手,不出所料,少年公子有片刻的无措。

少年公子正要对她说什么时,突然眉眼向别处一瞄,有几个手携青铜剑的侍卫公然在街上四处环顾,少年公子立即低声道,“宫里的人出来寻我了,我还不想回去,你跟我一起走吧。”说完便拉着赵瑞己跑了起来,赵瑞己不禁回头去看青季,青季正四处环顾,可她并未瞧见赵瑞己,而赵瑞己被少年公子拉着越跑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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