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墨家也有很多可取之处。

例如,因为长年的避世,墨者们传承了吃苦耐劳、严于律己的生活作风;保留了淳朴的道德标准,把维护公理与道义看作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们一心想的只是“利天下”,抛却了个人得失和利益,死不旋踵,具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就这一点来说,墨家应该算是纵横中华文化千秋的大侠。

另外,“道技合一”的高深思想使墨家在武学、科技上取得了世人所不及的成就。由于墨家的武学、科技都是为以“救世”为特征的“义”的思想服务的,所以“道”和“技”就构成了墨家武学、科技思想的主要元素,以“道”保障“技”的发展方向,以“技”促进“道”的深入发展。两者相互依存、相互支持、相互制约。

在此思想体系下,墨家集团成功地实现了的世上最难的结合:武者与学者的结合。这点可以被看作是墨家最为闪耀的成就。

这种结合的奥秘在于将学者在读书与思索中发展起来的想象力与理解力用于武学制敌的技术经验,由此而创造出奇特的武学理论体系。所以,墨家武学具有完备的研修体系,经历几千年的发展不是衰落遗失,而是更加成熟和精深。在这种结合中,学者的智慧与武者的实践都是缺一不可的条件。而这两方面的条件恰好在墨者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因此,墨家集团是实现学者与武者相结合的理想组织。

那么,墨家到底应该是敌是友呢?罗浩在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经过几年的历练,他已深深领会到当年吕梦阳谆谆教诲的深意。如今武林世界在利益至上的思潮引导下,武学之道正面临着加速脱离正常轨道的危险。“道”与“技”正在疏远和分离。“道”日渐萎缩,“技”在没有“道”的保障之下自我加速式地畸形膨胀,盲目的以杀戮、暴力为目的的“技”充斥着现代武学思想。相辅相成的关系越来越失去了平衡,武学的发展完全违背了所应遵循的伦理原则。

墨家如同蒙尘明珠,他们的勇士气概、献身精神才是古之侠义的精髓。如能摒弃过激的政治诉求,将不失为一支捍卫正义、传承武之雄魂的劲旅。罗浩经过吕老几年的锤炼,早已将武林兴衰作为己任了。

既然如此,要拉拢纪律严明,高度集权的墨家,当然是从拉拢钜子入手了。抛去儿女私情,罗浩也必须得走进云嫣身边,更何况罗浩是求之不得。

罗浩回过神来,看着云嫣钜子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睛说道:

“如未猜错,这位高人就是叛出墨家的那名天罡长老吧?”

云嫣似乎躲避着罗浩的眼睛,侧身点了点头,起身站在崖边说道:

“是的,这位天罡长老名叫聂柏,是我墨家嫡传子弟,精通五行法的土系功法,神功了得。

当年,我义父还很年轻,一日他与程护法等几位好友在摩云顶玩耍时见到一块巨石,几人商量看能否斩成一面石桌。我义父和程护法他们各自拿出武器来砍削,最终也只能将巨石砍得奇形怪状。当他们准备放弃时,看着聂长老也上得顶来,就去缠着让聂长老一展神功。聂长老本就十分喜爱我义父他们几人,见他们苦苦哀求,也就笑着答应了。

听义父说,聂长老挥手凌空一划,巨石就从中齐齐的断开了。聂长老在石桌上伸手抹了几下,整个石桌就平整如镜了。聂长老随手又将断下的石块斩成了四个石椅,就呵呵一笑,背手离去了。”

罗浩用手摸了摸石桌桌面,感觉比机器打磨的更为光滑,心中对聂柏神技钦佩不已。

云嫣见罗浩出神的样子更为俊逸,两颊微微发热,忙侧身不去看他,望着山谷的点点灯光继续说道:

“聂长老现在何处,想必荆冉已与罗大哥说明了。

在两年前,我墨家收到消息说聂柏在九零一部队被软禁了起来。原因是新当权的领导要聂柏取回蝉翼刀,并收编墨家,聂柏抗命不从……罗大哥,要是你在我们的位置,你会怎么做呢?”

罗浩听云嫣突然有此一问,先是一愣,而后想了想,回答道:

“是我的话,先搜集更多更准确的情报,以确认事情真假。如果情况属实,安排墨家做好防范,必要时举族迁徙。还有,……我会救出聂柏护法。”

云嫣听了不自觉低声自语:“和我想的一样……”记起罗浩就在身边,赶紧圆过去说道:

“罗大哥说的与我墨家众护法商定对策如出一辙。我们经过一年多时间多方确认,消息应是属实。那聂柏不知现在被安置在何处,他在外面的家人也不知所踪。目前,墨家正通过多方渠道,希望能探听出聂柏的消息,设法搭救出来。”

“云嫣,我想请教下,西山亮出墨家身份是谁的主意?”罗浩问道。

云嫣愕然看了他一眼,不解的答道:

“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不妥吗?”

罗浩笑着说道:“本来我一直认为此举太过草率,墨家隐世百年突然自曝行踪,确有不妥。今夜听闻聂柏护法一事,才知道此举打草惊蛇,实在是高啊!”

云嫣听他夸赞,低头浅笑,细细说道:“罗大哥谬赞了。当时鏖战活尸许久不能将其除尽,程护法提议去西山夺回圣物灭妖。路上我想到西山武林人士众多,亮出墨家身份后定会广传出去,那时九零一就不便暗中灭我墨家了。”

罗浩点头道:“这招确实不错!不过,报出你钜子身份,有点画蛇添足了——云嫣你不要怪我瞎说啊。亮出墨家字号引起武林注意即可了。你过于年轻,身份泄漏后会引起外界的猜测,对墨家和你都是不利的。”

云嫣听了柳眉微躇,说道:“我也有此感觉。当时可能程护法情急之下未及顾虑,脱口而出了。既然说了也就算了,虽然云嫣才薄德浅,但居位一天就应以钜子身份为墨家服务。一味躲藏不是墨者行径。”

罗浩听了,伸出大拇指夸张的赞道:“有担当!真不愧为统帅万人的钜子仙女。”

云嫣知他是调侃,忍不住抬手掩住嘴巴咯咯笑了起来。罗浩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云嫣的笑容,美得如同一朵绽开的百合,令人心醉。

云嫣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罗大哥,不要说笑了,我还有正事要托付与你。”

两人本就互相有好感,难得晚上有时间单独相处,又聊得投机,不觉彼此感觉又近了一步。

罗浩笑着起身走到云嫣身边,侧头问道:“云嫣,你站在这里是不想离我太近,还是想展示你翩若惊鸿的身姿啊,夜里山风大,还是坐到石凳上聊吧。”

云嫣星眸微嗔瞥了罗浩一眼,还是听话的回到石凳坐了下来。两人调侃了几句,气氛活跃了起来。

罗浩坐正身子,双手抱拳装作正经的说道:“请钜子下令,是要我夺回蝉翼刀,还是救出聂护法?”

云嫣梨涡一现,回答道:“我想你带我去见吕梦阳。”

罗浩真的是没反应过来,愣着问道:“为什么啊?怎么又牵上吕老了。”

“罗大哥不用紧张,听我慢慢道来。”云嫣看他发呆的样子甚是有趣,嫣然笑道:“找吕老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因为吕老和聂柏上代相识,救人之事请他帮忙想来不会推辞;二是吕老是武林泰山北斗,那九零一研究所不可能不给面子。就算事情不成,也不敢为难吕老……”

“而小子我又是吕老爱将,让我从中穿针引线必将事半功倍——原来如此啊!”罗浩恍然大悟。看着点头微笑的云嫣,终于明白墨家的良苦用心了。

云嫣笑而不语的看着罗浩,罗浩想了想,还是追问了一句:“能说说吕老和聂护法什么关系吗?”

“你还怕我害你啊?告诉你吧,聂护法祖父叫聂士成,早年入世修行颇有威名,是当年抵抗洋人联军的名将。

后因墨家钜子令出,墨家不再参与俗事。在天津卫抗击洋人后,聂士成对外假借战死之名脱身回山。回来途中偶遇年幼的吕梦阳,吕梦阳年方十岁,但已习武三年。

聂士成见他天资聪颖,是学武的好料子,就传授了一套八卦拳。这八卦拳是以五行功法中金系功法为底子,威力自是不弱。

本来这件小事也没人知道,过了二十来年,吕大侠在长江击杀日本高手威震武林,大长名族气节,消息传到墨家,聂士成才说出当年传功之事。

想来吕老应该会念及当年传功恩情,相救故人后代吧?”云嫣颇有深意的看着罗浩,眼睛流露的意思是: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罗浩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勉强解释道:“我主要是想了解清楚了好帮着你说话。毕竟我跟吕老熟一些,我来求他老人家更方便……云嫣,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你这么善良,不会害我的。”

云嫣脸色一变,又是一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模样,起身淡淡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善良了……我们很熟吗。夜深了,罗义士请回吧。”

说完,云嫣柳腰一转,下顶去了。

罗浩傻傻的伸手想留住她,张开了嘴却没发出声音来。望着那娉娉婷婷的身影渐渐隐在了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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