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自混沌中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场洞房花烛夜。

龙凤双烛在一丝微风中跳了两条,照得整个大殿亮如白昼,红木描金边的卧龙塌上单单端坐着一个美人,大红的霞帔,没有蒙上鸳鸯戏水的喜帕,东珠做成的帘子隐隐绰绰的遮挡了她大半的容颜。本来有些迷离的视线,瞧见了我,眼眸凝起注意,嘴角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那样子,像是在木头上硬生生地划出一道弧度。

我明白她便是我现在的主人,身为一只精魅,义务便是守护自己的主人。

我感受到了眼前娇娇弱弱的主人的不愿,她的悲伤似乎是现时黄梅季淅淅沥沥落着的细雨,绵长而又细腻。于是我踏着无声的步子,双腿蜷曲侧坐在她危坐的双腿边,将头靠在她的膝盖处,尖尖的能触到骨头铬着有些疼,低声询问,声音带着低低的魅惑,问道,"你想要逃吗?"

她清澈的眸子如涟漪般晃了晃,侧脸凝望着殿旁半开着的窗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珠帘随着摆头的幅度淅沥淅沥地碰撞在一起,一张在胭脂下平静如死水的脸庞忽然有些生动,指尖攥地发白,却轻声道,"披上这件嫁衣时,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言语像是琼花落地,轻轻飘飘的,没有铿锵,却不忍遗忘。

接着脚步声就来了,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带进了一阵分吹进的甜甜的琼花香气,一身喜袍的新郎官踏进了这件房子,龙纹也算是告知了他的身份。舒卷云,如今的王上。 

大殿中没有一个侍女,只有两人的呼吸涓涓相对。舒卷云生得俊俏,身姿挺拔地站在龙榻前,微低着头瞧着珠帘后的新娘,如同雕塑笔直地站在那儿,仿佛身后便是万里江河,只是脸色有些蜡白,我原以为是今日新郎官被灌得狠了,后来瞧着才发现他早就身染沉疴。

舒卷云径直走到梳妆镜前,拍了拍镜子前的圆凳,"过来。"

花姝两只交握的手慢慢收拢,直至握成两个拳头掐出了两道红印子,一步一顿地挪到了梳妆台前,始终低着头,看也不看眼前人一眼。我跟着她走过去,镜子里只映着一男一女两张绝世的面容。花姝似乎有些踌蹰,毕竟王上站着自己坐着实在是不合法度,却被一股力道一下子按坐到了圆凳上,从铜镜中看见舒卷云将珠帘撩起别在两颊的寸金叶子上,再将头发上金子做的桎梏一一取下,洋洋洒洒的青丝一下子散落了整个肩头。

"花姝,这个样子很美。"舒卷云如是感慨,双手轻扶新娘消瘦的肩膀,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很满足。

"臣妾惶恐。"

舒卷云的神情僵硬地顿了一下,收起了自己的双手,握成拳头在嘴边咳嗽了几声,撇下了花姝自顾自地走到榻前,将外袍随意往衣架子上一扔,自觉地卧躺在里侧。

"累了一天,睡吧。"

花姝瞧着我,我亦是歪着头朝着她,她很是听话地走到榻边,先是抚平了随意扔在一旁的衣服的褶皱,再慢慢挪到了榻里。

龙凤烛燃烧坠落的点点血泪凝成了灯花,啪的一声,空荡荡的大殿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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