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多久,不知今时几何。
丛林间山气扑鼻,方云第一次有了种眼前的世界如此真实的感觉,仿佛之前经历的种种,全是梦境。
“师兄他,只怕是为了让那片世界崩溃不至于影响外界,用自己的全部修为修复那片世界了吧。”灵智不像方云记忆中应当的那样,孩子一样大哭大闹,只是在清醒之后沉默了许久,才对方云这样说道。
“灵智师兄,你……”方云有些担心地道。
灵智道:“施主,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你一定和师兄还有回光之术幻化的我很好吧。”
“恩,你们是我在开元寺最要好的朋友。”方云道。
灵智道:“能跟我讲讲灵通师兄最近的事吗?”
“当然。”
两人一聊,便是一整日,转眼日薄西山,灵智站起身来,道:“师父师叔还有祖师们牺牲了自己换取我们的性命,如今只有小僧活了下来,小僧不会颓废下去的,开元寺之名,终有一日要重见天日。”
那一刻,方云只觉得灵智身上气息骤然增强,似乎有了极大突破,他道:“我相信一定会的。”
两人在山林中修养数日,幸而佛家功法回复能力极强,在灵智帮助下,方云的伤势才有所好转,行动已无障碍,只是若要运行功法却还有困难。
灵智忽然道:“施主,有人过来了。”
方云听了,正想探出神识,却觉得脑海一痛,差点忘记自己现在还有伤在身,只是似乎全身痛的麻木了,反而之前没有感觉。
“是邪道的人。”灵智搀扶起方云,带着他隐匿到一边。
“十三长老说那股气息是在这附近出现的,怎么什么也没感觉到?”不远处缓缓飘来几团黑气中,有声音道。
“血魂殿!”方云一下就认出来血魂殿门人的招牌造型。
“十三长老不是已经用神识查探过方圆百里了,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为什么还让我们来找?”又一个声音道。
“谁知道呢,长老的想法又岂是我们能猜测的出来的,不过听说可能这里之前发生过大战,有什么高手陨落,说不定,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落在附近。”
方云大概猜出一二,只怕是自己从开元寺的小世界出来时的混乱气息引起了某个高手的注意,才派手下来探查。
“施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好了。“灵智传音道。
方云点了点头,随即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飞速地变换,转眼自己便被灵智带到数百米外。而那几个人似乎毫无察觉。
半刻之后,两人便来到距离原来数十里的地方,顺着方云指引,来到了方云家附近。
“这里应该安全了。不远处似乎人气极重,应该到了大城附近,修真界有严律修真之人,他们应该不敢靠近这里的。”灵智探了探四周道。
方云点了点头,问道:“灵智师兄,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千年沉睡,不知道这世间变成什么样了,我想去四处游历一番,待到修为足够时,去往其他星域苦修。”灵智道。
“其他星域嘛,这样的话,我们有缘再见了。”方云道。
“施主,你伤势未愈,我还是保护你一段时间,待你伤好了再说吧。”灵智道。
方云摇了摇头,道:“不劳烦师兄了,此处离我家已然不远,何况世俗之中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强大的修真者。”
灵智道:“那么施主保重,今后若有缘,必然能在相见。”
“对了。”方云忽然从灵玉中取出仅剩的几瓶酒仍给了灵智。
灵智终于又露出久违的憨笑道:“嘿嘿,施主,那小僧不客气了。”
“保重!”
“保重!”
目送着灵智离开,方云不禁心生感慨,昔日一起对月饮酒的几人,如今只剩他和灵智了,这便是修真界的残酷吗。
收拾了悲伤的心情,方云忽然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月寒笙和樱落。不知她们如今怎样了,樱落那丫头,找不到我不知道会多着急。
想到这里,方云迈快步子朝着自家别墅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一道身影忽然闪现在面前。
又是一个身着黑袍蒙面的人。
“大道境巅峰!是血魂殿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方云心中震惊无比。大道境巅峰,已经是比自己高出两个大境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何况现在自己还有伤在身,若是硬拼,只能落得身死的下场。
“哼哼,守了你2个多月,终于来了。”那黑袍人阴森道。
“这位前辈,不知在下何德何能耽误前辈如此多时间?”方云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急速思考,这个突然出现的高手在这里守了两个月,那么樱落怎么样了。还有这人为何会守在家中,难道是他和樱落在东瀛杀了血魂殿的事败露了。
“少废话,总殿的命令,你束手就擒就是了。”那人冷冷一笑全身黑气震荡,大道境巅峰的气息显露无疑。
方云自然不知道他口中总殿的命令是什么,但是听他这么说,自己岂不是被血魂殿的高层都注意了,当初樱落只是击杀了两个归元境巅峰的人,不可能会因此让血魂殿出动大道境高手来对付自己,既然连这种境界的人都出现了,那说明血魂殿此次对自己几乎是志在必得了。
“那个女孩呢?”方云突然问道。
黑袍人愣了一下,不禁道:“什么?”
“看来他不知道樱落,估计她已经不在此地了,应该没出事。”方云心中大定,随后二话不说转身逃走。
“恩?佛门的无影遁,这人怎么会佛门功夫?”黑袍人惊讶了片刻,随后冷冷一笑,闪身追了上去。
方云本就伤势未复,如今又不得不全力施法,转眼脸色便苍白无比,气息开始有些混乱。
“想跑!”后方那人飞速追上来,大道境与归元境相差甚远,何况此人乃是大道境巅峰修为,转眼便追上方云。只见他手中黑气翻腾,伸出右掌朝着方云一挥,半空中忽然一个巨大黑色手印朝着方云拍打下来,速度之快,方云根本闪躲不及,整个人被从空中打了下去。幸而下面正好是一座湖泊,只见方云被打落到水中,黑色手印打在水面上,整个湖面骤然爆炸开,水花溅起十数丈。然而在那乱溅的水花之中,一道人影急速穿梭,逃往远处。
“哪里走!”黑袍人见方云竟然如此快就从水中挣脱跑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追击而去。
“这回这不是无影遁了,这又是哪门遁术,怎么如此快?”黑袍人没认出这回方云施展的法术,只觉得快的不可思议,好像完全不计消耗在逃跑,这样下去,不用他出手,方云自己都撑不了多久就会真元耗尽。
黑袍人心想,看来你也是黔驴技穷,我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只是当他们追逐出数十里,黑袍人却发现方云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起来。
“不好,上当了。”黑袍人大怒,不顾消耗陡然加快速度一掌拍向方云的身影。
那道身影毫无抵抗便消散不见了。
“佛门的回光之术,跟情报上不一样啊,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法术?回光之术可是高级功法,他怎么能得到?”黑袍人疑惑道。
黑袍人连忙回到刚才击落方云的那片湖泊,神识向四周搜寻,却什么也没发现。
“大意了,不过,小子,你以为你能逃地掉?”黑袍人冷笑道。随即见他双手张开,周身红芒翻涌,忽的在他身前,凝聚出一颗血红珠子。
“早在刚才击中你时便将你气血收集些许,便让你看看血魂殿的手段。”
黑袍人将那血红色珠子拿在手中猛然一发力,红色珠子碎成无数片。随后他忽然往天上一招,顿时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乌鸦样子的飞禽。黑袍人将血珠碎片往空中一撒,漫天黑鸦各自啄了一块,随后四散飞去。
天色开始变暗,乌云不知从何时开始笼罩起天空,雷鸣隐现,风雨欲来。
某座大山之中,全身浴血的方云躺在一簇草丛中喘着粗气,此刻他的情况已经十分糟糕,之前伤势未愈,刚才为了逃命,更是疯狂运转真元,之前黑袍人那一击,若不是画卷自动护体为他挡住不少伤害,只怕他早被一掌拍去半条命了。之后为了逃命他不得不消耗大量真元来施展回光之术制造分身引开敌人,身体已然不堪重荷。如今他只能在这山中躲藏片刻,取出之前在开元寺积攒的一些灵丹妙药,尽快回复身体。
“嘎嘎——”天空之中,忽然传来许多乌鸦的叫声。
方云心头泛起不详的预兆。
自己已经逃出数十里,难道他们还能轻易找到自己?
正当他暗自惊疑不定,天空中逐渐显现的黑影印证了他的想法。一群乌鸦,抓中钳着泛着血红色光芒的物体,朝着他所在的地方,飞速地落下。
拨开杂乱的草丛,几只乌鸦往丛中探了探,草丛中只有斑斑血迹,却没有了人影。
几只乌鸦晃了晃脑袋,互相对望几眼,随即又飞走了。
半刻之后,丛中一块碎石,忽然泛起金光,逐渐变大成一个人形。方云气息衰竭地瘫软在地,好不容易回复的身体情况,因为施展了七十二变之术,又再次恶化。
“那些乌鸦手中的东西,似乎有追踪气血的功能。”方云思索道,“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迟早会被他们发现。”
吞了一颗丹药,方云拖起疲惫的身子,扶着一颗颗树木艰难地在丛林中走着。
“这里,莫非是!”方云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发现前面有人工建造的石阶,不远处竟然还有个旅游景点的告示牌。
“清源山!”方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泉州的一座著名的大山中。幸而深夜没有旅客,不然看见满身是血的自己,只怕魂都要被吓飞了。
沿着石阶一步步寻山而上,意识有些模糊的方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选择朝着山上走而不是更轻松地下山,只是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
回想一下,自己如今真的是孤身一人了,之前的伙伴,相识不久的朋友,或是离开自己,或是已然死去。如今的自己,狼狈地被追杀着,再没有人能帮自己。方云不禁无奈一笑,道:“吟墨啊吟墨,只怕你当初说的我会被路旁窜出的妖兽杀死的话,还真要应验了,不过看来我是要命丧乌鸦之口了,真不甘心啊。不过幸好她不在,不会被她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
天空中,雷鸣渐近,倾盆大雨开始从远处泼撒而来。
冰冷的雨滴落在伤口,让方云疼的浑身发颤,稍稍清醒了些。但是没过多久,身体的虚弱又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不知自己又走了多久,直到走了最后一个台阶,似乎眼前,出现了一尊石像。
似乎是一个和蔼的老头,在对着自己笑。
“老君岩吗?”方云喃喃念道。随后他终于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云哥哥,云哥哥……”似乎少女的声音,轻声地呼唤。
是谁,是谁在喊自己吗?
“云哥哥,长大了,我做你妻子,好不好?”
“小丫头,你知道成为别人的妻子,意味这什么吗?”
另一个声音传来,是谁?原来那女孩呼唤的不是自己吗?
“不知道呀,但是我知道,当了云哥哥的妻子,就可以和云哥哥永远在一起了。”
“你为什么想跟我在一起啊?”
“因为和云哥哥在一起很开心啊。”
“是吗,那好啊,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哦。”
“嘿嘿,云哥哥不能反悔哦。”
这些声音是谁的,为什么我会听到?我是谁?我现在在哪?
没有人回答,似乎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什么也没有。
“喵——”
某个山头之上,黑袍人静静盘坐,似乎在等待消息。磅礴大雨未曾沾湿他身上片缕。只是原本静谧的山头,忽然有声猫叫传来。
黑袍人眉头微皱,顺着声音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大叔,你在找什么呢?”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一只猫。”黑袍人下意识回答道。随即他意识到不对,转过头便看到一名绝色少女俏生生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纵使他如今年岁不可不谓高,但是看到这少女,依旧心中不能自拔地产生爱慕之意。
“小姑娘,这荒郊野岭,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不要大叔叔送你回去?”黑袍人有些阴邪地笑道。
却见那少女摇了摇头,笑道:“大叔马上就要死了,要怎么带我回去呢?”
黑袍人眼皮一跳,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但是看着眼前这少女,怎么也感觉不到危险。
“小姑娘开什么玩——”只是他话音未落,便看到少女身后,一道太极图缓缓浮现。
“大,大道灭神术,太上玄宫的无上神通,你你怎么会!”那黑袍人再也无法淡定,眼神中泛起恐惧和绝望之色,在他看到传说中道门最强大的法术之一那刻,便知道眼前之人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打败的,甚至连逃都没机会。
“轰——”一阵地动山摇后,一只猫咪挠了挠雪白的皮毛,悠哉悠哉地离开已成荒山的山头。
“沙沙沙——”似乎有什么声音,夹杂着雨滴落地的声响传到耳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是有人踩着层层落叶,朝着他走来。
半梦半醒之间,方云艰难地睁开眼,只是随即雨水便灌入眼中,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沙沙沙……”那声音更加近了。
“敌人来了吗?”方云心中想到,不过自己如今,已无半点反抗之力,也不想再反抗了,就这样,结束吧。
模糊的视线中,有一道身影渐渐地靠近。
寒夜里泛白的衣裙,在风雨之中飄摆,乌发融入到黑夜之中,只依稀看得到几丝掠过白皙面庞。
她撑着一柄小伞,如雨夜中一缕幽歌,撩开潺潺雨帘,踏着轻柔莲步,飘飘忽忽来到自己身前。
似有一缕芳香,沁入自己心脾。
那并不是很大的伞,为他遮去了漫天飘洒的雨滴。
冥冥之中,他的心,砰然颤动,一如那夜,他与她初见。
一道闪电,划破了她身后的天空,将黑夜照亮,在那仿佛永恒的刹那,将那张凄美绝世的容颜定格,在他的眼中,在他的脑海里,那一刹那,再容不得他物。
只那一眼相望,凄美了半山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