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藏经阁大门,眼前又是两道门,一间门梁之上写着“经”,一间写着“禅”字。而两道们之间,摆放一张桌子,其上有一颗透明的珠子。桌后墙上供着一副画像,上面画着一尊方云认不出的佛像,也看不到任何介绍的字眼。

见方云不解,灵慧道:“此珠乃是检验佛性所用,施主不妨上前一试,只需将手放在珠子上,观想画上的佛像即可。”

方云这才知道原来这是测试用的,心中也十分好奇,于是上前按着灵慧的说法,看了看眼前的画像。不知怎么的,方云看着画像上的佛,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为何。

正当方云想伸手触碰那颗珠子,这时身后忽然有人道:“施主。”

方云回头一看,竟然是泓明。方云忙道:“原来是大师。”

灵慧也施礼道:“师父。”

泓明笑道:“贫僧只是路过,正巧看到施主,看施主气色,倒是恢复了不少。”

接着又对灵慧说:“灵智那小子可是被你惯坏了。”

灵慧脸一红,道:“徒儿知错。”

泓明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来带小施主进去一观。你且去做完今日功课。”

灵慧道:“是。”说完便向方云施礼离开。

待灵慧走后,泓明说道:“施主之佛性之高乃贫僧生平所见,根本无需测量,且与贫僧进经阁一观。”

方云听了却不知道泓明是从哪里得出自己佛性极高的结论的,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去用那个珠子测试,便道:“劳烦大师了。”

泓明笑道:“此处两门,经门即是通往藏经之所,而禅门乃是观阅书籍之处。”

方云心道:这就是凡间图书馆的书库和阅览室吧。

泓明说罢领着方云进了经门。刚一踏进,方云只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身子从一个世界跨越到另一个世界一般。随后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方云这才发现与自己之前幻想的藏经阁景象全然不同。面前不是想象中一排排书架,而是一片金光煜煜的世界,无数佛像高高低低悬浮在空中,每尊佛像四周悬浮着许多书籍,而仿佛树根一样盘根错节的台阶穿梭其中,一直延伸到远处,台阶上可见许多僧人立在佛像前施礼后挑选着经书。这片空间之大,与从外面看藏经阁的规模完全不符,方云心中大奇,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界中界?

“敝寺藏经阁典籍共收藏佛家一百零八道三百三十六部功法,三千二百余门法术,此处每一尊佛像皆是该道创始祖师,而周身悬浮的功法秘籍皆为同一佛道。”泓明解释道。

“大师,为何这片空间看起来如此广阔,藏经阁分明只是一座楼阁,而此处之大,分明与所见相迳。

泓明笑着伸出手,他的手掌中凭空出现一颗佛珠,问道:“施主看这佛珠是大是小?”

方云不解,便答到:“应该是小吧?”

泓明笑道:“若我等化身蝼蚁,再看这个珠子,觉得它是大是小?”

方云惊讶道:“莫非,我们进这门后,身体被缩小了?”

泓明笑道:“施主果然有悟性。这样的法术,修真门派常用在收藏书籍的处所。”

方云道:“我还以为是来到另一个世界了。对了大师,不知道修真界可有人能够在这片世界之外再开辟一个世界?”

泓明笑道:“自是有的,贵寺所在的这片小世界,便是自成一界的啊。其实所谓的修真界中,大多数都门派有各自的小世界的。”

方云听完后却是一惊,难怪自己从未听说泉州有一座这么大的古寺,难怪修真界从未为世人所知,原来竟然是在另外的一片空间吗?修真者真是有法力通天的人,可以开辟新的世界。这般强大的力量,又怎能叫人不向往?

这时泓明道:“若老衲没看错,施主所修功法应该是《天魂命术》吧。”

方云道:“大师慧眼,在下修炼的正是此功法。”

泓明笑道:“《天魂命术》乃是修炼灵魂最为神妙的功法,便是我佛门至高功法,比之亦有所不及。但是此功法乃是残缺的功法,施主可知晓?”

方云惊讶道:“残缺的?”

泓明道:“任何一部功法,皆有肉身与灵魂修炼之法,而你修炼的应该只有灵魂部分的吧。”

方云道:”正是。“

泓明道:“实不相瞒,我与你父亲乃旧识,这《天魂命术》我亦略知一二。”

方云惊道:“大师认识我父亲?”

泓明笑道:“你父亲既然未告诉你他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言。你只需知道,如若能找到《天魂命术》乃是一部传说中夺天造化的功法的一部分,你若能找到另一部分,那或许,即使是你的身体也是有可能修炼的。”

泓明此言一出,却是让方云心中点燃了一丝希望之火。他忙问道:“那大师可知道另一部分功法在何处?”

泓明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另一部分功法失传已久,至今无人知晓。”

方云一听,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叹气道:“原来如此。”

泓明却笑道:“施主切莫灰心,你父亲既然将这部功法交给你,必是有他的深意的,我虽不知为何,但是也许施主修炼之路,未必止步于此。”

方云道:“多谢大师开导,只是父亲如今……”

泓明道:“施主大可不必担心令尊。令尊的实力,普天之下能伤他的寥寥无几。”

方云听了泓明如此称赞自己父亲,心中不禁对父亲的实力和身份更加好奇,连净莲境之上泓明都说父亲的修为极高,那他的境界该是什么?这样的高手,为何一直隐居凡俗?

泓明又接着道:“施主如今修为到了瓶颈,但是修炼之路不仅需要修为,还有许多方面需要修炼,施主若不嫌弃,贫僧有个建议。”

方云忙道:“还请大师指点。”

“施主不妨将着三千大道尽皆阅毕。”泓明道。

“三千部佛门法术……全部看完?”方云听完愣住了。

斜月从东边山上升起,将山林染上白霜。方云走在寂静山路上,路过一座院落,忽的看见院中房顶一个壮硕的身影举着一坛酒大口大口喝着。那人似乎也察觉到有人来,放下酒坛一看,见来的是方云,便喊到:“小兄弟,来饮一坛否?”

“哈哈哈……所以你真的听了泓明的话,开始一本本看了起来?”酒鬼和尚半躺在屋顶上看着身旁的方云道。

方云第一次坐在这种古朴的屋顶上,不由得一阵新奇,听得酒鬼发问,便道:“是啊,反正修炼也到了瓶颈不知该做什么,不如就听高人指点。”

“他是在开玩笑吧,三千本法术,藏经阁中的法术虽说不是什么顶级法术,但是每一部都是需要一般人几十年功夫甚至几百年才能掌握的,他要你看完,不会是想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吧,难道他看上你资质想收你为弟子啦?不对,要收你做弟子,也不带这么坑你的哈哈。”酒鬼似乎认为这事很可笑,忍不住打趣方云道。

“不至于吧。我今天便看完了几本了——”方云淡淡道。

“噗——”酒鬼和尚听完一口酒从嘴中喷了出来,道:“什么,几本,嘿嘿小兄弟,这修炼是儿戏,但是看一遍法术秘籍,跟完全掌握一门法术那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不是酒鬼多事,若是你这样只是阅览一遍,那是丝毫没有什么作用的。不如专精一门,将它掌握了,比你遍览百部而更有用。”

方云听了却是笑而不语,道:“多谢指点啦。”

“嘿嘿。”酒鬼得意的道:“不错不错,像小兄弟这么谦逊的人,可不多见。对和尚的胃口!”

方云问道:“对了,你一人半夜跑到这屋顶上喝酒干嘛?”

酒鬼和尚收敛笑容,悠悠叹了口气道:“踩着这片土地,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啊……”

“啊?”方云对这话十分不解。

酒鬼和尚却又忽然拍了拍脑袋笑道:“嘿嘿,刚才是瞎说的,是寂寞,寂寞了啊。”

方云刚想追问,却见酒鬼和尚忽的灌了一口酒,道:“小兄弟,你可想听听这开元寺的一些故事?”

“愿闻其详。”方云道。

酒鬼和尚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邃,甚至带着几许沧桑,他似乎在回忆什么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一般,缓缓说道:“千年之前,开元寺只是一座很普通很普通的寺院,在浩浩鸿蒙中,无数不起眼的小门派之一。可是却在那时,却出了一个绝世奇才,将佛门至高功法之一《般若圣谛涅槃经》修炼至极高境界,成为当时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神僧之一。更因为修炼的功法有起死回生之神效,当时无数求医者登门拜访,开元寺自此竟然名声大震,。而更为传奇的是,一座擎天佛像忽然在某天从天外降临,浮于开元寺后海上,一时间震惊整个修佛界,无数名寺甚至其他宗派的大能前来观摩,更有传闻那座佛像乃是某位佛祖的分身所化,观悟佛像可领会佛门神通。虽然那佛像并没有传言那么神妙,但是能够增强人佛性,助人修炼是确有其事。自此之后,开元寺人才涌现,数十年后明觉正德四大神僧之名响彻修真界。开元寺也成了佛门四大圣地之一。”

酒鬼和尚说到这顿了顿,向方云道:“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那尊佛像了,修为越深,越能感觉到那佛像上蕴含的佛力远不是人力所能为。因此当时有传言开元寺受佛祖庇佑。那天外佛降后三十年,开元寺那名奇才在佛像前顿悟得一门神通,名曰‘诸天梵音’。此门神通只听闻施展过一次,那是一次据说惊天动地却不为人知的大战,那之后,各大门派极力掩盖真相,所以过程如今便知之者甚少,但是那次之后,佛门八大神通便成了九大神通,‘诸天梵音’被当时参战所有高手公推为佛门第一神通。但是那名佛门天才,却在那场战斗之后身负重伤。”

“那名天才,可是泓明大师?”方云问道。

酒鬼道:“不错,正是泓明……自那场战斗后,无数人对‘诸天梵音’这门神通垂涎不已,你看如今开元寺后山那些借着交流佛法为名的人,有多少是为了这门神通而来。”

方云听罢心中暗自惊奇,原来竟有这样的隐秘。

“再说那场大战,千年之前,我的师父也曾经参与了,可惜之后再也没有回来……”酒鬼略显悲伤地说道。

方云道:“尊师大义,令人敬佩。还不知令师法号?”

酒鬼和尚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一句话都没说。

许久后,似乎从漫漫回忆中醒来,酒鬼道:“在我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有一次去酒坊里偷酒换钱,被人抓住了,那时师父救了我,说我有慧根,便带我修行了……”

酒鬼和尚开始讲起他的过往,方云静静地听着,那是对于他所在的世界不会发生过的事情。

“和尚这一生,只有师父一人疼,可是他却这样突然走了……”酒鬼喃喃道。却忽然他眼珠一转,大喊了一声:“呔,哪来的毛头和尚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还不快快现身。”

只听的“嘿嘿”两声干笑从身后传来,方云回头望去,一个光头在月光下锃亮锃亮的,白天看到的小胖和尚趴在他们身后对着酒鬼的酒露出一副馋样。

“你个小毛和尚,又来蹭酒喝,下次灵慧小白脸见了,又要数落我。”酒鬼笑道。

“嘿嘿,灵通师兄最疼师弟了,怎么会吝惜这点酒。”灵智憨笑道。

“行行行,师弟都这么说了,那师兄也不好拒绝了。”酒鬼和尚很受用地道。

灵智忙从后檐爬到酒鬼和尚身边,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小酒壶,往酒鬼的酒坛里舀了一壶。

“这小鬼,有老子当年风范!”酒鬼大笑道。

方云白了酒鬼一眼,道:“你这可是教坏后辈啊。”

“话不能这么说,你不知道,老子跟这小鬼做的坏事可多了,上次水云门的小姑娘来借宿,我们俩个爬到那院子里的树上偷窥……”酒鬼酒性上来,开始肆无忌惮地讲起他的光辉历史。

一旁的灵智也很是得意地道:“有一次酒仙宗的老酒鬼来拜访我寺的时候带了壶绝世佳酿,我和师兄偷偷地拿自己的酒调包……”

“诶,这怎么能叫偷偷调包,只是以酒换酒,公平交易而已……”酒鬼好不知耻地说……

“还有那次……”

两个和尚你一言我一语揭露着他们并不怎么光彩的往事,似乎十分得意。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和两人这般敞开心胸的交流却是让方云感到在以前的那个每天要面对许多虚假的面孔的世界所从未感到的真诚。不知不觉间,方云也开始和他们调笑,禁不住酒鬼的怂恿也开始喝起酒来。

“自从修为高了,这酒啊,怎么喝也喝不醉,有时候真想大醉一回。不过师父要是见了,一定会怪我不守清规吧。”

方云听着眼前这个比他大了几百岁的人一反常态地仿佛将憋了几百年的话一股脑发泄出来一般,不禁同情起这个人。

“你已经醉了……”方云道。

“是吗……”酒鬼沉沉地问了句,随后如释重负般地躺在屋顶上闷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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