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隐隐约约清脆的铃铛声,偶有马匹无聊的响鼻,不怎么璀璨的星空下几只夜行的蝙蝠飞过,落下了一片不知从何方叼来的死虫,在黑夜中缓缓落向大地。

朦胧的月光斜洒在宏伟高大的城墙上,左右延绵,环绕方圆不下几十里,而后归于高高的城楼上,在地上投射出城墙漆黑的影子,宛如另一座巨大的城池,在光与影的交错中静静的诉说着大地的沉寂,它会向往后的世人讲述这么一个没有结局与开始的故事:

围城

高高的城头上笼罩着月夜的黑色阴影,只见两边漆黑的城墙上人影如柱,一个个披盔戴甲,擎弓背箭,神色肃穆,蓄势待发。

寒风丝丝缕缕,夜色惨惨戚戚。这下半夜的城头风都好似染上了几分肃穆与险恶,直叫人不得不振作精神。

“城主,据我目测,加上右面围城的非主力人员,他们大约得有五万人马。”

高高的城楼中央,下半夜的月光没能笼罩到的阴影处,一军师模样年过花甲纶巾白胡的老人,正一脸凝重的对一旁一身虎纹战铠,站在女墙后一动不动注视着远方发愣的中年汉子说道。

这老人虽已须发皆白,满脸皆是岁月的沟壑,但那双深邃沧桑的眼睛却是格外透亮,没有老成世故的精明,只在这清冷的黑夜中透着智慧与通达的光芒。

“这么晚了,还麻烦您老人家上来吹这该死的城头风。”那将军样的中年转身缓缓道。

老人忽然弯下腰咳嗽了几声,良久才缓缓挺起胸看向城外辽阔的大地,一眼望不到边际,远处的山川好似月色洁白的裙裾。老人神色淡然,忽然微微一笑:“苏藏,我们好像也有很久没有同他们那样,骑着骏马在大地上驰骋了吧?”

“是啊!”

中年也笑了,看着当年一起闯荡九州的忘年老友也经不住岁月的流逝,同样遍布沧桑的脸上也不知是怀恋还是惋惜。

他正是这苏州城城主,苏藏。而旁边这鹤发老人,是同他一起多年南征北战出谋划策的军师,闻鹤。两人多年领兵征战,纵横于乱世,天下无人不知。直到各方群雄达成共识,于蜀州肠牙山下以各自鲜血签下“盟誓书”,才得以保证天下得到如今暂时的安宁。

可谁料青州草原上以游牧为生的洛尔汗民族在其上任统领逝世后忽然毫无预兆的举兵南下,直接连夜包围了邻近的苏州城。苏州守军半夜被号角声惊醒,外边连护城鹿角都没有,城楼上也没备好滚石落木,许多兵卒正做着美梦,听闻攻城,盔甲什么都没佩戴整齐便匆匆拿着弓箭长戟上了城楼,另外许多则候在城门瓮城外。

且说这苏州城位于九州中部,幅员辽阔,气候宜人,周边山水秀美,与云梦泽并誉九州美地。而且渔米业发达,经济繁荣。南邻益州,西有蜀州险要,东与幽州通商,据大陆中心之地。而且城墙坚固,易守难攻,不得不谓兵家必争之地。

苏藏长叹一声,眼神凝固在城外夜色里黑压压一大片的军队之上,喃喃道:“青州人骁勇善战,擅长马术,如果让他们攻进城来,那些无辜百姓……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啊!”

闻鹤也不言语,眼神扫过城外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大军,还有由巨木制作而成的攻城利器云梯,最后停留在千军万马中,一骑通身血红的高头大马上。

纵使是如此高远的距离,也清晰可见,月色下的赤色宝驹,浑身散发着野性与强悍的气息,那是极其珍贵的品种,名为赤影。更特别的是马上之人,一身兽皮狼衣,下腹露出七块健壮的肌肉,头发向后扎成清爽的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那洛尔汗人特有的如鹰般锐利的碧绿双眼。正紧盯着城楼上年暮的老人与城主,眼神中带着些许敬佩的意味。这是个年轻而又健壮俊朗的小伙子,有着“草原神鹰”称号的草原第一神射手,图尔塔蒙。

百步飞箭

夜空下响起几声马匹悲哀的嘶鸣,它们也好似按捺不住要赶紧施展拳脚一般,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为什么还不攻城?”

赤色的悍马旁,一骑白马上一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对着图塔尔蒙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图塔尔蒙依旧盯着高高的城楼,一手抚摸着马鞍上的弓,“你太缺乏耐心了,奎金汗,这不是两个人的角斗,而是数万人的战争。”

“是吗?”那叫奎金汗的大汗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脑袋,嘿嘿一笑:“为什么我偏偏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族长让我们来打,我们现在也不是在这儿吹着该死的夜风而是在温暖的帐篷里抱着各自的阿达(妻子)做着美梦才对,而且我觉得族长有些难言之隐,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图尔塔蒙也笑了,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正摸着脑袋憨笑的奎金汗,这个有着草原第一勇士之称的傻大个也没看上去那么傻才对。

“这里下半夜的风还真是冷啊!几乎比草原上都还冷。”大汗小声嘀咕着,一边抬头看向夜空,顺着高悬在西方天空已近圆满的明月看去,高高的城楼遮住了一半。

“真不知道为什么。”奎金汗似乎自言自语道,一脸惬意,“都是一样的天空一样的月亮,人们打来打去的,到最后能得到的也不过是能看着这美丽夜色的短暂时辰而已。”他说着忽然张开了双臂:“感受这风吧勇士们!说不定下一个时辰我们就是马蹄下的尸体了!哈哈哈哈……”

图尔塔蒙神色怪异的看向言行与身材极不搭调的大汗,这才惊异的发现周围的士兵们也都张开了双臂,闭着眼,就像在举行某种仪式,虔诚而又令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他忽然微微一笑:“我真是看错你了奎金汗,想不到你不止是个勇士,而且还是个诗人。”

“谢谢夸奖,嘿嘿嘿……”大汗忽然老脸一红,一手又摸上了那光洁的脑袋。

“是时候了!”图尔塔蒙忽然正色道,眼神依旧凝固在城楼上那朦胧的阴影处。

大汗却还没反应过来:“啊?什么…什么是时候了…哦哦哦……”他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扯起嗓子大声喝道:“先头部队听令,攻城!”

随着响彻夜空的一声悠长号角,黑压压的军队的前半部开始向高高的城墙涌去,那是大约三万人的攻城部队。士兵们举着圆形的木制盾牌与草原上特有的弯刀,还有得则是拿着简单方便而又强劲的弩机,还有几十人才能推动的破门冲车与构造简单巧妙的木制楼车,上面有着能延伸的梯子。远远望去就好如黑压压的一大片涌向巢穴的蚂蚁,声势浩大,好不热闹。

此时城楼上也是猛的一声令下:“弓箭手准备!”

女墙后与敌楼上的士兵们个个瞬间引弓拉箭,弩台上巨大的箭矢也对准了固定射程内的位置,只待一声令下了。

忽听一声惊咦,只见万军丛中,,前面攻城的士兵都早已默契的让出道来,那格外显眼的赤色马驹化作一道赤影,直往城门飞驰而来。

那马速度奇快,不一会儿便已到了城楼大约百步开外。

“他想干什么?”苏藏惊疑的盯着那赤影。“莫非他想……?”苏藏心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小子,正要叫弓箭手放箭,只听一声凄厉的嘶鸣刺破攻城的号角与呐喊,那赤红的骏马高高的扬起两只健壮的前蹄,而马背上那俊朗的少年不知何时早已高高站起,居然一手拉辔一手擎弓,以口衔箭!

不过一瞬间弓已拉满,直望城楼,明显是冲着苏藏而来。苏藏心道不好,更是又惊又奇,他征战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驭马射箭之人,当真是艺高人胆大。正要转身躲避,还没来得及猫到内墙后,只听“咻”的一记破风声响起,随后便是“砰”一声在脑子里来回震荡,苏藏只觉眼冒金星,早已惊出了一声冷汗,只觉凉飕飕的好像少了点什么,摇摇晃晃的靠在了城楼墙上,这才发现竟是自己的头盔被一箭射掉在了地上。

那箭居然正中头盔!而且是正中头盔顶端的羽髻上!

好一个草原第一神箭手,苏藏不禁大惊失色,差点叫出声来,如此高远的距离难道还会有人认为是他射偏了不成?

只见一双枯燥的老手缓缓将被射在地上的头盔捡起,那箭矢上还绕系着个布条,似乎由兽皮制作而成。

苏藏怔怔的看着老人解开箭上的布条,展开大约有两个个手掌大小,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字。

老人一脸疑惑的看完了布条,又似乎早有预料般的嘀咕了几声,这才缓缓将布条递给了已经恢复神态的苏藏。

苏藏接过,果然是某种兽皮,只见皮上不知用何种染料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难看得不能在难看的“字”,苏藏逐字逐句折磨了好久才弄清:“主动投降,交出异闻录,以及六相残图,否则满城屠尽,鸡犬不留!”

最下面还有几个苏藏未能认清的小字:

______札木汗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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