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草连横,天空中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墨色的云朵层层叠叠压了上来,逼仄得令人窒息。看来,是要下雨了。一名男子拉着身边穿着绿萝衣瘦弱女孩儿疾速穿行在原野里,雪白的长衫上沾着点滴的鲜血,像极了妖冶的桃花。他们一边不住地回望,一边向着远处隐约的层峦飞奔而去。

“快!再快一点!”男子疾呼着,绝美的脸上显得凝重而焦急。

“我,我不行了。女孩儿微弱地回答。由于长时间奔跑,她的脸已经变得红中透紫,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喉咙里好似落了一把灰,辗转翻涌。

男子一手抓住女孩儿的腰部,用力将她揽上自己的肩膀,只在刹那间,一道剑芒与女孩儿擦肩而过,削去萝衣一角。二人堪堪站定,男子将女孩儿挡在身后,抬头望向昏暗的天空,数十位道士打扮的人御剑而来。打头的一个道士鹤发童颜,率先稳住飞剑,一件八卦青云衫随风拂动,手中宝剑通体赤红,剑锋隐隐有一股灵气流动,端得是仙风道骨,让人望而生慕。

“尔等道出真灵珠下落,饶尔性命。”

男子也不答话,瞳孔里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怒意。左手缓缓往前一伸,身体腾高一仗有余,当空掐了一念指诀,周遭的水气迅速凝聚,形成一柄巨大的冰枪嗖的一声刺向天空。那老道脸色微变,双臂交叉,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间一方太极八卦图流光溢彩,显现跟前,那柄寒冰巨枪卟一着落便再难前进半分。

道士星目圆瞪,大喝一声:“破!”

八画图随即旋转上前,巨大的冰枪被绞得粉碎,化作斑斑碎屑散落开来,远远望去犹如漫天花雪,甚是惹眼。不过此时白衣男子已经无心欣赏,他急忙落到地上护住女孩儿,反手打出一束青光飞向老道。

道士嘴角挂出轻蔑的笑容,双手一挥飞出两道剑芒。砰砰--!三道光芒几乎同时交汇在一起,接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那道士眉头紧蹙,他自知这看似轻巧的两道剑芒也是下足了十分气力,破除男子青光的同时竟毫无余威,这让他不由得面色凛然。

“布阵。”老道面无表情的说,淡淡地扫了下面两人一眼。

数十位道士将老道士围在中间,按照星痕分布排位,各自祭起宝剑,从指尖流出道道金光,慢慢汇入剑中。一时间雷鸣电闪愈甚,飞沙散布愈加。地面上的荒草漫天飞舞,连乌云都凝成诡异的旋涡状,剑刃发出兴奋地嗡鸣。此时若置身其中,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灵气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阵内汇聚,连灵魂都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楚。恐怖的威压笼罩在空旷的原野之上,万物等待着一场毁灭的洗礼。

此时雨势逐渐变大,雨水打湿了女孩儿的裙摆,顺着精致的面庞流淌。女孩儿的表情由惊愕演变为惊恐,双手紧紧地环住身体,蹲在地上不住的颤抖起来。老道那僵硬板正的脸上掠过一丝隐隐的不忍,旋即恢复如常。白衣男子转过身,留恋的上下打量着女孩儿,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坚毅,但若仔细思量,却又饱含一份超越生命的温柔。

“罗伊,你先走,要好好活着。”男子启唇道,吐字和缓,悲喜不露。

女孩儿仰起头,泪眼婆娑中对面之人的容貌影影绰绰,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男子的模样。他们仿佛素不相识,然而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让她觉得他们相识已久,前世三生石畔的誓言与今生的纠葛缠绵,刹那间涌入脑海。是啊,他们是久经沧桑才能遇见的两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放弃?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方才的胆怯一扫而空,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他身旁,奋力倔强地摇了摇头。

男子身形微微一滞,脸上显出无比激动的神色,嘴角轻轻颤抖着。他想伸手抚摸女孩儿沾满雨水的长发,行至耳边,抬起的手臂缓缓落下,仅仅牵起衣角,掸了掸。

“生死未卜,犹能生存。”他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染血的长衫伊扬猎猎,

瞳孔里透出难以言喻的悲凉。他自是愿意归来的,哪怕以宿世的轮回穿针引线,如果还有来生,但愿还有来生。她愿意等他,他能够回来。

天地同悲,狂风肆虐,离离荒草匍匐在地上,朝着当空数十位神祗一般的人们顶礼膜拜。男子仰头看向那些布阵的道士,他们的身体泛起一层金黄色的光晕,手上的宝剑流光溢彩,尤以老道那柄通体赤红的剑锋光华最甚,数十柄利剑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流入其中。众人头顶上,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若隐若现,乍一看宛如羲和凌虚一般。

按布阵的原理来看,此阵以剑为媒,按周天三十六天魁星痕排列布置,以星辰轨道为引,借金乌神念,聚天地灵识乃成,如若发动,直有毁天灭地之威。

白衣男子一声嘶吼,张开双臂身体缓缓上浮升入云中,周身灵气缠绕,目光可及,几近实质。他双目显现青色光芒,只望一眼便心神震荡,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倾迸而出。如果说道士的阵法是由外而内汇聚而成的威压,那么这股君临天下的气势便是自内而外扩散开来。两股巨大的压力在天空中交织博弈,空气中的静电滋滋作响。

“我当鬼神,上天入地,怎敢弃我”

言毕,天地震荡,阵阵轰鸣不绝于耳,方圆千米之内草木俱灰。白衣男子身上青光流动,待光芒散去,一条九头巨蛇傲然凌于空中。细看这条蛇通体赤红,约有百米来长,周身鳞片厚余三寸,一片鳞甲的直径足有两尺。

那老道见此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显现焦急之色。其余各位道士,心神俱骇,施法的宝剑颤颤巍巍,险些断了法术。

九头蛇长尾一摆,须臾间便冲到阵法跟前,张开血盆大口,一段地狱冥火从口中喷涌而出。周围空气炽烈啪啪作响,只见那老道一震手腕,一道三尺电芒充斥剑锋,咔的一声朝九头蛇疾射而去。正好对得上那段地狱冥火。

轰隆--!

电火相接的刹那,巨大的爆裂声震耳发聩,无匹的强光照得如同晴天白昼一般,金光耀目,不可逼视。待强光散去,九头蛇身上鳞甲飞扬,亏空处留下一道三寸余深的疤痕,反观老道,衣衫凌乱,灵气也耗去不少,这一回合,谁也没有占了便宜去。

忽然,苍冥中一声炸响,一束金光分开浓云,径直投射到老道的宝剑之上。

道士剑锋一指,剑身上呈现出出各色的符文,分赤、橙、黄、绿、青、蓝、紫气色,瞬时交融成一柄长约数百米,宽约二十米的巨大七彩光剑,其余道士手中的宝剑也纷纷脱手而出,萦绕这横亘在苍穹之中的巨大光剑周围。狂风雄烈,万物同悲,慢慢的,从灵魂深处传来阵阵诡异的禁咒吟咏,那是面对死亡前挣扎的悲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着那璀璨的光芒,神情肃穆。

突然,九头蛇仿佛想到了什么,巨尾一摆冲到尚未离开的女孩跟前,九个蛇头同时喷涌出幽兰色的地狱冥火,汇成一处,企图抵挡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轰隆--!!“絾殇--!”

罗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阳光透过攀援的枝蔓洒下点点斑斓,妩媚而温暖。窗台上那盆被她修剪成秃头和尚的仙人掌依旧顽强地生长着,控诉她的累累罪行。

“呼--!原来是场梦。”

天啊。这是怎麽啦,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我怎麽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好可怕,她自己这样想着。罗伊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抹额头,冷汗浸浸,环顾了一下四周,墙壁上画着好多的东西。

这些都是罗伊自己的手笔,她一直为自己的漫画天赋感到自豪,并自称上推五十年里,下推五百年内,画漫画的前三名无一不是罗伊,罗伊,罗伊。书桌上放着牛奶和培根三明治,旁边还有一张便签:

亲爱的女儿,爸爸去谈生意了,妈妈上午有个紧急回忆要开,自己起来把早餐吃掉,要记得吃菜哟。今天要换的衣服在床头第二个抽屉里,上午八点俪捷来找你上学,今天要上的课是《中外美术史》和《美术概论》,记得带好课本哦。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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